“所以，你全是顶着我的名头写的？”

“嗯。”

“？”

沐之鹤恼羞成怒且无能狂怒。

抬头看着望向他一脸无知的沐之鱼，又瞥了一眼一旁理直气壮的墨白。

他彻底被气笑了。

“不给！”他咬牙切齿，“这玉，小爷得留着娶妻生子！”

“呵。”墨白轻笑，“孤听说，户部侍郎家有一女至今未嫁，父皇也对此感慨万千……”

“给！我给！”沐之鹤被吓得差点直翻白眼，他只好忍痛割爱，递上那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

“谢谢阿兄！”沐之鱼乐呵呵道谢，“阿兄太重承诺了！”

墨白看着沐之鱼笑得开心，也会心一笑。

“小妹开心就好……”沐之鹤欲哭无泪。

他走南闯北得到的唯一一块好玉……

所以……

谁来为他发声！？？？

初春，洛阳。

“老爷升了！老爷升了！”

门外小厮的声音响透云霄。

正在窗边打盹的沐之鱼一惊，她连忙起身朝后堂赶去。

“娘亲！爹居然在京城生了？”迷糊中带着一丝疑惑。

她爹不是在京城抢丞相的位置吗？怎么在京城生孩子了？

她爹变异了！？

后堂。

严肃的娘，纨绔的哥和疑惑的她，三人大眼瞪小眼围着面前的小厮。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重复了一遍：

“老爷让夫人和公子小姐上京……”

“不去！京城！狗都不去！”

她娘夏婉蓉的反应最大。

沐之鱼若有所思。

她爹沐城，可以称为京城渣男首范。

把她娘骗进府后，抬了18房小妾。

除了小妾一事，沐城对她娘，她和哥哥沐之鹤尚好，那18房小妾被勒不能有子嗣。

阿兄说，她和他是因为受不了小妾们的吵闹，所以三年前就到了洛阳祖父家躲清净。

一个月前，她爹又抬了门美娇娘入府，年龄居然和她一般大小，这下子直接把他娘也气来了洛阳。

虽然，她觉得娘亲当时看起来也并不像很生气的样子。

只是……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沐之鱼摇了摇头。

“老爷说……说陛下有旨…宣…宣丞相和丞相夫人进宫……”

“还有大公子和二小姐……该上京议亲了……”

小厮的头忍不住朝里收缩。

“呵……”夏婉蓉冷笑。

“我倒要看他一个人怎么进宫……”

“娘！我要回京！”沐子鹤打断了夏婉蓉。

刚好他和隔壁家小月夸下海口，他是京城人士，熟悉京城各个方面，后面可要回京大展宏图。

过一月小月的兄长小明就回来了，到时候拆穿他可就面上无光了。

况且，京中还有个人在催他把小妹带回去。

沐之鹤眉头不由跳动。

夏婉蓉面无表情地转头。

“汪！”沐之鹤一脸讨好。

“噗！”沐之鱼忍俊不禁。

翌日一早，几人拜别夏氏族亲，登上了归京之旅。

车马颠簸一月有余，终于在沐之鱼差点灵魂出窍的当天到达了京城。

丞相府门前。

渣爹泪洒当场，因为几人正巧赶上了明日的宫宴。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沐城凑上前。

“呵。”夏婉蓉瞧不起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也不搭理他，单手拉着浑身瘫软的沐之鱼进府，又顺便踹了一脚正在摸门口石狮的沐之鹤。

落在后面的沐之鹤揉了揉屁股跟着进门。

不被搭理的沐城讪讪一笑，尴尬地理了理自己的袖摆，也紧跟其后。

“这几日，让她们消停点。”他转身嘱咐。

沐之鱼耳尖，正巧听见，渣爹怕是说的他那18，啊，不对，19房小妾吧。

毕竟谅他也不敢警告娘亲。

可是渣爹有19门小妾……

她刚刚怎么会突然觉得，其实渣爹和娘亲的关系还不错？

沐之鱼疑惑的眨眨眼。

“你爹玩得花，你可别跟着学。”夏婉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沐之鹤一眼。

“娘，你可别污蔑我……”

“呵，男人一个样！”她把声音提高。

沐之鱼附和点点头。

“这是偏见！”

“呵呵。”

最后，沐之鹤被夏婉蓉一脚教育成功。

第二天，还未破晓，沐之鱼从床上被薅下来收拾打扮。

她即将及笄，加上她爹刚升职，这次宫宴是个好机会。

沐之鱼打了个哈欠，不知何时她已经入了宫门，到了宴会中庭。

“恭喜丞相夫人，如今可要封一品诰命了……”

“夫人的一双儿女可算生得极好……”

“我等过几日拜访府上……”

“令爱可有婚配……”

“……”

耳边全然是京中官眷的叽叽喳喳，她娘也时不时搭上几句。

阳光有些刺眼。

沐之鱼眯了眯眼，她只觉得这天用来睡觉甚好。

至于什么嫁不嫁？还不如在家躺尸。

谁爱嫁谁嫁，反正她不嫁。

视线里闯进一抹金色。

她慵懒抬眼，顺着阳光望去，却蓦然屏住呼吸——

男人踏光而来，玄色锦袍上金线暗涌，玉带束出挺拔身姿。逆光中他的轮廓如刀刻，琥珀色眸子清冷如霜，却在拂去肩头落花时，泄出一丝少年般的随意。

“咚——”

沐之鱼猝然按住心口。

男人帅得让她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嫁！她不嫁谁嫁？

“太子殿下千岁！”

那个传言喜欢男子的太子？

沐之鱼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若是他喜欢男人，自己每天只用看见一张帅脸，年纪轻轻还富可敌国……

她眼睛瞬间发亮。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墨白朝着人群望了一眼，道了一声“免礼”便朝着宴厅男席方向走去。

沐之鱼盯得目不转睛。

“嘶，娘，你打我干嘛？”

“你眼珠子都快看掉了，那太子好男风，可不是好去处。”

“嗯嗯好。”沐之鱼乖巧点头。

嗯，太子好男风，是好去处。

宫宴结束，兄妹两人站在马车边嘀嘀咕咕，最后沐之鹤无奈点头。

车轮咕咕，不久便到了丞相府。

沐之鱼敲了敲沐之鹤的马车车窗。

他扭扭捏捏的下了车。

“爹……娘……”

两人同时转身，一人正一脸冷漠，一人正满脸讨好的微笑。

“咳……”沐之鹤清嗓。

“听说太子要选妃了，又喜好男，我想去参加……反正咱们家最可能被陛下用来牵制西北将军……”

他抬头，阶梯上面的两人跟见了鬼的表情一样惊悚。

“兄长！你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子！”沐之鱼终于准备好了表情，一把扑了上来，拽着沐之鹤的袖摆。

“这种事，就让我来面对吧！”

“不行！”沐城双眼瞪圆，“之鹤去也不能让你跳进火坑！”

？

沐之鹤表情破裂。

“就他俩？太子谁也看不上。”

“你们随便折腾，别把你爹乌纱帽整没就行了。”

反正夏家还有块免死金牌。

还有那位的承诺……

夏婉蓉嫌弃的看了三人一眼，转身离开。

三人对视一眼，又收回视线，默默进门。

自打那日之后。

沐之鹤被夏婉蓉扔到了城外的军营锻炼男子气概。

沐之鱼则被夏婉蓉拉着到处参加赏花宴，美其名曰带她相看其他正常公子哥。

最后一场宴会结束。

沐之鱼瘫在闺房的软榻上，指尖捻着葡萄，满脑子都是礼部侍郎家小公子被马蜂叮肿的脸。

她又想到了今日偶遇太子，他拂落花瓣时的那截手腕——白玉似的，还泛着冷光。

那张脸真帅！

“小姐，夫人让您绣荷包练针脚……”丫鬟小萌捧着绸缎进来。

“不绣。”她翻了个身。

“今天累死了。”

“那您今晚还去东宫墙头蹲点吗？”

“嘘——”她竖起手指，“我那是晒月亮，顺便研究太子的出门情况。”

要不是昨日听见太子今日要去城西，她可不会跑那么远去城西参加宴会。

“给大公子传信，让他写好下一步计划。”

谁让沐之鹤的狐朋狗友最多，沐之鱼心安理得。

小萌拎着桌上的书信出门。

片刻后，白鸽飞向天边。

“殿下，还是丞相府的鸽子。”

陈侍卫拎着扑腾的白鸽进门。

“嗯，回明日太子去书院，让她制造偶遇。”

男人轻笑一声。

“是。”

第二日后，沐之鱼果然“偶然”出现在书院书房外的海棠树上。

“殿下，沐小姐说……她在书院找猫。”一旁的夫子硬着头皮汇报。

墨白拿着手上学子的答卷，头也不抬：“树上长猫？ ”

“沐小姐的意思是……她的猫，今天可能有点想不开。 ”

墨白嘴角微微上扬。

一阵窸窣声后，沐之鱼抱着树枝理直气壮凑到窗边：“殿下，您相信一见钟情吗？ ”

太子执笔的手顿了顿：“相信。 ”

她眼睛刚亮起来，就听他补充：“比如你的猫，一见钟情的，应该就是书院外边这棵海棠树。”

沐之鱼卡了壳，讪讪一笑：“您好眼光……我家猫就好这一口。”

“咳咳，那我先带猫回家寻医……”

沐之鱼滑下树，若无其事的朝书院大门方向移动。

“小姐，那猫还找吗？”留在树下的小萌满脸疑惑。

沐之鱼脚步一顿，回头拉着小萌继续跑路。

墨白轻笑一声，正欲开口，抬眼看见某鱼已经逃之夭夭。

又是一日。

沐之鱼这次信心满满。

“根据我哥传来的情报，太子喜甜食！”沐之鱼兴奋地拎着食盒蹲在东宫墙头，“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脚下垫的胡梯，是她和小萌从家中阁楼顺来的。

远远看见一个侍卫，他理了理自己的帽子迎墙而来。

沐之鱼连忙欣喜挥手。

这也是她哥的人脉！

居然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

等她成功了，一定好好感谢一番她哥的倾囊相付。

“陈侍卫！我今天有东西要送给殿下！”

一盏茶的时间……

所谓的“东西”送到了太子的书桌上。

“殿下，沐小姐说这是‘心形’糕点。”陈侍卫盯着食盒里那坨可疑物体。

墨白隐隐发笑。

“她还在墙头上？”

“沐小姐说等我送完，给她拖个送到的音讯儿，她再回去……”陈侍卫面不改色。

墨白用银箸戳了戳焦黑的“心”：“告诉她，孤收下了，不过孤更欣赏‘圆形’的食物。”

“是！”

陈侍卫带话一字不漏。

沐之鱼若有所思。

“圆形？甜的，吃的，还得是圆形？”

然后她恍然大悟。

“我懂了！”

“小姐？”小萌满头问号。

回到家，远远看见沐城正站在丞相府大门的门匾下。

沐之鱼深呼一口气上前。

“爹，我去女红私塾了，您知道的，就是娘带我去的那个私塾。”

幸好女红私塾也有哥的人，嘻嘻。

沐之鱼神色镇定。

此刻，沐之鹤在沐之鱼心中像极了一道光。

沐城白了她一眼，扭过头，继续盯着自己的丞相府门匾。

管家王叔正巧出门，瞧着两人的沟通牛头不对马嘴，他笑呵呵的开口：“是红姨娘恼了夫人，夫人罚老爷在大门面壁思过呢。”

“多嘴！”沐城嘀咕。

沐之鱼表情一变。

红姨娘？

那个第19房小妾？

“啧啧啧。”

“咳咳，帮我给你娘说说情。”沐城表情有些不自然。

“当然！”沐之鱼微笑。

晚饭后，经过沐之鱼的一番添油加醋，沐城成功收获半月书房大礼包。

他苦哈哈且哭唧唧地看向夏婉蓉。

“那一月？”

“不了不了，半月够了。”

沐之鱼朝着两人微笑。

次日，沐之鱼又早早的到了东宫门外。

“陈侍卫！”

“放心，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你进去吧。”

陈侍卫笑而不语。

他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他人情趣。

“陈侍卫，你人真好！”某鱼感恩戴德。

半炷香后，沐之鱼小心翼翼地滚着个西瓜闯进书房：“殿下！我又来了，您要的圆……诶？”

话音未落，西瓜“咔嚓”裂开，露出里面她哥偷藏的春宫图。

被西瓜汁浸透的纸张上浮现出男女搂抱的模糊轮廓，这是？

沐之鱼一僵。

偷便宜偷过头了！！早知道不去她哥房间偷瓜了！！！！

沐之鹤害她！！！！

墨白手微微一顿，冷淡的表情差点绷不住，耳廓也微微泛红，但随后他慢条斯理合上奏折。

“沐小姐，圆形和淫形，发音差得有点远。”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解释的权利……”

“哦？”墨白挑眉。

“事实证明，这个瓜是个渣瓜！”沐之鱼咬牙切齿。

墨白笑了：“沐小姐所言极是。”

“那啥，殿下，我明天再来。”一阵香风掠过鼻翼，沐之鱼又风风火火地逃离现场。

墨白侧头望去，粉色衣裙消失在门框。

“陈卓，继续截鸽子。”

“是，殿下。”陈侍卫作揖退下。

墨白看着破裂在一旁的西瓜，无奈地摇头。

“蠢鱼。”

——

虽然上次失败了，但是沐之鱼依旧坚信那句话——“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东宫墙头最近少人，墨白皱了皱眉。

“那条鱼最近在干嘛？”

“禀殿下，沐小姐最近在御膳房。”

“嗯？”

“沐小姐在御膳房学习。”

“嗯。”

某人眉头舒展。

“丞相府有何异常？”

“一切照旧。”

“嗯。”

另一边，沐之鱼偷摸在御膳房蹲点三天，终于做出了“圆形”糕点——虽然形状像被踩扁的烧饼。

这次她躲在通往东宫小道的假山后。

眼看墨白走近，她猛地把食盒举高……

“啪！”食盒撞石裂开，糕饼精准糊在一旁的丞相爹脸上。

沐城用衣袖擦尽脸上的糕屑，面上一惊。

“之鱼！你怎么在这里！？”

“爹？”沐之鱼瞳孔放大。

“我……我散步！”

理不直气也壮。

？

沐城满脸疑惑。

墨白弯腰捡起唯一完心的点心：“沐小姐，孤见你这糕点倒是挺有特色的……”

“哈…哈…哈，洛阳特色，洛阳特色……”沐之鱼快速拾起地上的木盒。

“爹，我先回家了……”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跑出小道。

“殿下恕罪……”沐城诚惶诚恐。

墨白嘴角平复。

“孤说过，事办成之前，孤保丞相府无碍。”

墨白顿了顿。

“令爱确实有趣，况且我们……”

“殿下谬赞。”

沐城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紧，连忙打断墨白的后半句。

家族不受害，沐家女不入皇家，这是他交易的底线。

况且我们本就应该在一起……

“丞相大人放心。”墨白看了他一眼。

“还有本殿下喜男的流言，不是孤让你亲自放出去的吗？”

沐城低头。

墨白轻笑不语。

两人继续向着东宫而去。

当晚，沐城告了沐之鱼一状。

沐之鱼被夏婉蓉在家罚抄《女诫》。

坐在窗边，沐之鱼双眼无神，小萌递来沐之鹤的新书信。

「太子后日游船，我已安排人送你上船。」

沐之鱼咧嘴，天无绝人之路，机会来了！

她哥果然不会让她失望！

想到这里，她连抄书都增加了些许干劲儿。

沉淀了一日。

傍晚，沐之鱼如愿登了船。

墨白站在船头。

岸边人声鼎沸，远方夕阳渐落，她盯着对方的背影发呆。

盯着盯着人已经缓缓靠近。

“嘶……”下一秒，她一头撞在桅杆上。

“沐小姐看路。”墨白扶住踉跄的她。

“我在看……”她抹了把鼻血，“在看风水！这船方位大凶！”

“沐小姐所言甚有道理。”墨白点头，“我这才上船不久，就看见血光之灾了。”

沐之鱼捂着鼻子：“殿下，我这应该是上火了……”

“嗯。”

太子淡定点头，“上火到看不清路，直接靠桅杆流鼻血，确实罕见。”

沐之鱼嘴角抽搐。

愣神的片刻，墨白的手帕已经凑上了她的脸。

两人离得有些近。

沐之鱼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鼻尖。

表情甚至有些呆滞。

墨白无奈，耳尖泛红。

“陈卓，让船靠岸，带沐小姐去寻医师。”

船只的方向变换。

船身倾斜，沐之鱼整个人扑进墨白怀里。

隔着衣料，她清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砰——砰——砰——

“砰！”

船靠岸了，沐之鱼捂着鼻子，不敢抬头。

“谢殿下。”

由于上次太丢脸，沐之鱼安静了几日。

墨白也忙得脚不沾地，官场地下的官官相护，连根拔起确实有些困难。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那条鱼还在家闭关？”

“是的殿下，沐小姐这几日都在家中看书。”

“看书？何书？”

“好像是京中最近流行的话本——《霸道公子爱上我》。”陈卓语气怪异。

“嗯。主动给她去信吧。”

墨白拿起桌上的折子，笑意爬上眼尾。

听说太子每月初一要去护国寺上香，沐之鱼终于放下了话本。

连夜抄了十页《心经》准备明日“偶遇”。

结果就是蹲在寺门口睡着，被晨钟惊醒时慌不择路，一头撞进放生池。

墨白一早路过，看着水里扑腾的身影：“沐小姐在修闭气功？”

他挽起袖子，眉头紧锁，正欲下水救人。

“我在…咕噜…体验鱼生……”沐之鱼突然浮出水面，吐出半截水草，“殿下要一起吗？”

墨白浑身一松。

竟忘她擅水性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指向沐之鱼身后。

“你抄的经书漂走了。”

“我的诚心！！"她一个猛子扎出去，捞起一张湿透的宣纸，上面四个大字“阿弥陀佛”已晕染成了“阿弥豆腐”。

沐之鱼拿着纸准备上岸。

墨白离得近，也看见了晕染后的字迹，倒真是豆腐两字，想必是昨夜某鱼抄迷糊了写上的，他忍住笑意。

“佛祖应该对菜单感兴趣。”

沐之鱼尬笑，刚上岸就打了一个喷嚏。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她曼妙的曲线。

墨白头一次庆幸自己是清空了寺庙才去上香，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抬脚……

“小姐！”小萌从远处突然冲了上来。

陈卓对墨白摊手，表情没拦住。

“您怎么全身湿透了！？”小萌连忙将手中的披风披到沐之鱼身上。

“小意外！”某鱼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墨白脚步一顿。

“殿下，下次见！”

沐之鱼看向他的眼睛依旧亮光闪闪，随后与小萌行礼告退。

墨白看着她的背影蹙眉，随后又目光沉沉地看向自己手中的披风。

真没用！

护国寺一行后，沐城与墨白议事时总是欲言又止。

当沐城又一次一言难尽地偷偷瞄向身旁的太子殿下。

墨白终于忍不住，他放下手中的茶盏：“丞相有何事不妨直说。”

“臣无事……”沐城诚惶诚恐作揖。

墨白无奈叹气。

岳父不想当岳父，岳母不想当岳母，这可真是个难题。

等事平定了来吧……

当然，这种想法的结局就是——

在这之后。

沐之鱼发现墨白变得油盐不进。

送香囊？他转手送给御医当药包。

写情诗？他批注“平仄有误”退回。

装摔倒？他让侍卫叠了三层软垫才允许她落地。

？

眼看常规手段无效，沐之鱼连忙继续传书沐之鹤，这次许久没人回信。

沐之鱼在家绞尽脑汁。

最后，她雇了京城最俊俏的说书先生当“教书先生”，天天在东宫墙外学念酸诗。

先生念完，讲述技巧，然后她再念。

墨白偶尔路过，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沐之鱼对视一眼，就被吓跑。

徒留说书先生在原地瑟瑟发抖。

“殿下……”

太子殿下看了他一眼：“明日可继续。”

当然，丞相府的两人也拦不住这个一腔热血的追爱女孩。

骂又舍不得，说又行不通。

把人锁房里，门又老被府里人从外撬开。

于是，活泼的鱼又能成功越狱。

好在京城从未传出任何流言蜚语，两人会心一笑。

下人又一次来报沐之鱼越狱。

“罢了罢了，随她吧，她自会看清太子是否良人的。”

夏婉蓉无奈摇头。

第五日清晨。

沐之鱼正给说书先生递润喉汤，忽听墙头那边传来凉飕飕的声音：“郎君貌比潘安我心坚不可移？”

墨白坐在墙头，手里拿着本《面首鉴赏录》——正是她前几日跑得慌忙落下的。

沐之鱼磕磕绊绊开口：“殿下！这是……是我的艺术研究！”

“哦？”墨白翻到折页处，“那‘如何引诱高冷男子’这一章，你是在拿孤做研究对象？”

沐之鱼一张脸瞬间红透。

她能说自己是在勾引太子库房吗？

“今日不跑？”墨白的语气有些疑惑。

“啊？哦哦哦……”沐之鱼回神，慌不择路逃离现场。

说书先生抬头对上墨白视线。

太子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突然蹙眉抿嘴。

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明日你不用和她来了。”

话音一落，墨白转身回宫。

“是……”说书先生擦擦额头的细汗。

“你的报酬。”陈卓伸手递上一袋银子。

说书先生朝里看了看，笑得门牙外露。

当晚，貌美说书先生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某鱼明日的邀请。

“小人明日出京寻亲，确实不太方便，沐小姐您……”

另寻他人还未说完，沐之鱼打断了他。

“好。”

沐之鱼又寻了京城其余说书先生，一个比一个辣眼睛，她觉得这种配置拉到东宫门口估计有损太子名声。

况且，这么丑，太子应该也不会喜欢……

随着沐之鱼的离开，各说书先生心有余悸的长呼一口气。

窗边盯梢的影子也随之离去。

经历多次失败，沐之鱼在家闷闷不乐。

难道，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

她可以接受太子夜夜与男宠升歌啊。

她还可以磕两人拦不住的缘分。

害……

沐之鱼叹气。

“太子殿下，您难道真的不想娶一个不会干涉你追求幸福的人？”沐之鱼瘫在东宫门槛上耍赖。

？

墨白拎着公文路过，闻言驻足。

“沐小姐何意？”

“咳咳，我想问未来太子妃，太子殿下认为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墨白嘴角上扬，瞥了她一眼回神，开口：“起码得勤快吧。”

总不能追人都得别人铺路。

“臣女一直都很勤快！”

沐之鱼跃跃欲试。

“比如？”墨白眉梢带笑。

“我……我每日都早起看书，学女红，学做糕点…还熟读各经书，对了！我还会种花……”

沐之鱼越说越有底气。

她非常勤奋！

她非常适合！

看着某鱼满脸都是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的神情。

“哦？”墨白挑眉，“倒是不曾听说过。”

沐之鱼耷拉下耳朵。

“不过，沐小姐倒是看得出十分坚持不懈。”

听着墨白的打趣，沐之鱼尴尬地扣腰间垂下的流苏。

她垂下眼睑，并没有看见男人眼中的宠溺。

“殿下，改日见。”

墨白松开紧握的手，颔首示意。

沐之鱼心事满满的回到家中。

小萌欲言又止，随后她给自己打气。

“小姐为何不直接表明心意？夫人最近十分看好王尚书家公子，与王夫人也聊得不错，许是小姐过几月及笄以后，就该定下两家亲事了……”

在小萌的心里，沐之鱼对太子殿下那叫一个死心塌地，若是得不偿失，小姐以后岂不是夜夜以泪洗面。

沐之鱼忽的想到这回事，浑身打了个寒颤。

王砚修？

好像是记忆里那个流着鼻涕的跟屁虫？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鱼，出来与王夫人和王公子见礼。”

夏婉蓉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经从前院传了过来。

她的富婆梦难道到此为止？

沐之鱼磨磨蹭蹭出门。

——

“殿下，王尚书家夫人和公子已经登门拜访丞相府了……”

“嗯。”

“那信？”

“送去吧。丞相那边，让他明日就可以收网了。”

“是。”陈卓退下。

墨白放下手中的毛笔，纸上是栩栩如生的少女嫣然一笑的模样。

真好，他的胖头鱼回来了。

一切都应该尘埃落定了……

——

“小姐，大公子又来信了。”

沐之鱼兴致缺缺地打开信纸。

「太子即将暗中挑选太子妃人员，大胆自荐死缠烂打蹭吃蹭喝可助小妹成功，其余已打点好，不必忧心。

小妹事成，兄长还有大礼相送。」

真的假的？

“小姐，还有一封。”

“我看看。”

「收买名单如下：

夏婉蓉、陈卓侍卫、宫门王内侍、宫门侯内侍……」

名单从桌上一路拖到门口。

沐之鱼目瞪口呆，沐之鹤居然比她还努力。

娘亲都被他说服了，怪不得王夫人前几日上门，只是为了引荐王砚修去军中一事。

沐之鱼暗下决定！

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天早朝，沐丞相冒死揭穿西北将军与塞外勾结一事，三年前太子和沐家小女遇险都是其所为。

另外朝中不少人已被塞外人收买。

皇帝龙颜大怒，命太子彻查此事。

一时间众官员惶恐不安，唯恐殃及自身。

墨白在沐城一行人的簇拥中踏出宫门。

沐之鱼从一旁跳出来，直接堵住了下朝的几人：“殿下，臣女心悦你，听说您快要物色太子妃了，您看我…… ”

怎么样……

“胡闹！”沐城气急败坏。

墨白淡定地看了一眼沐城，沐城瞬间气焰全消，他缩了缩头。

“沐小姐，强扭的瓜……”

“甜不甜啃一口才知道！”沐之鱼一步一步挪上前，拽住墨白衣袖，“您要是不答应……”

沐城在一旁目眦欲裂，其余几人眼观眼鼻观鼻，硬是不敢看上一眼。

“如何？”

“我就天天去东宫蹭饭！”她反手掏出算盘啪啪打，“按御膳标准，每日至少二十两，十年就是……”

墨白突然俯身，鼻尖距她仅一寸：“不如换个算法。”

“不成体统！”沐城暗自咬牙切齿。

沐之鱼被眼前的神颜暴击，她屏住呼吸，待墨白脑袋移开，她眼神飘飘忽忽。

“那怎么算？”

墨白轻笑一声，抽走她的算盘：“再议。”

一行人渐行渐远，沐之鱼还在原地思索，沐城跟在墨白身后唉声叹气。

“沐丞相！”墨白轻唤。

“哎，臣在！”沐城浑身一震。

“这次我会好好保护她的，我保证。”

“臣信，臣信殿下。”沐城面容扭曲，挤出一抹微笑。

这抹笑容，倒把墨白看笑了。

“行了，诸位下去收网吧。”

“是，殿下。”

沐城叹气了一百次，夏婉蓉实在忍不住赶他去书房。

“夫人，我错了。”他连忙求饶。

“有话快放。”

“之鱼和太子两人，真的合适吗？”沐城有些惆怅。

“我已经试图改变过了……”夏婉蓉一顿，“可重来一次，小鱼还是进了他的圈套……”

“其实也挺好的，两个孩子倒是有缘。”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沉默。

“他和我承诺过了，会一直对小鱼好。”夏婉蓉叹气。

沐城将夏婉蓉揽入怀中。

数日后，朝中与塞外勾结的官员均落马，西北将军和几位官员更是当众斩首示众，女眷老少流放千里。

沐之鱼有些感慨。

这几日太子忙得见不到人影，她自然也安分了几日。

这天，门外有些吵闹。

“小萌，门外是何事？”沐之鱼探头望去。

“小姐，您是不知道，老爷的19房小妾居然都是奸细，没想到老爷处境如此艰险。”

沐之鱼满头问号。

小妾和奸细？怎么连在一起，竟让人如此难以理解呢？

所以……

她爹不是渣爹？

沐之鱼有些头痛，总觉得哪里不对。

沐之鹤也回来了，进门看沐之鱼锤头，他心中顿时忧心忡忡。

“小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捶捶。”

沐之鹤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了，阿兄，你教给我的那些追太子的办法真的有用吗？”沐之鱼眼含疑惑。

沐之鹤呆滞了瞬间，随后面上挂起笑容。

“当然！为兄怎么可能骗你！”

“那就好！”沐之鱼笑了。

沐之鹤只好在心底对某人骂骂咧咧。

当沐之鱼又准备开始出门寻机会“偶遇”墨白时，墨白亲自登门了。

她正瘫在院中藤椅上啃西瓜。

忽闻礼炮九响，她一个激灵坐起，瓜皮“啪”地糊在翻墙进来的墨白脸上。

墨白脑袋一片空白。

“殿下这是……”她盯着他玄色礼服上黏着的西瓜籽，又看了看他进来的方向，“改行当采花贼了？”

墨白慢条斯理抹去脸颊红瓤：“听闻丞相府小姐貌美如花。”

他忽然俯身，龙涎香混着西瓜清甜扑面而来：“不如……采回家当个太子妃？”

沐之鱼手一抖，剩的半块瓜直接滚进他敞开的衣领。

墨白笑容一僵。

另一边，东宫侍卫集体望天：这聘礼清单怎么还没念完！

九月，及笄礼过后，沐之鱼发现局势突然十分诡异——

皇帝居然给她和墨白赐婚了？

赐婚？

然后她被逼着学各种东西。

每当她瘫在树上躲清静，总见太子“偶然”在树下批奏折，玉冠束起的乌发间落满她啃的桃核。

她去茶楼听说书，邻座永远坐着个戴帷帽的“富商”，修长手指推来的杏仁酥……竟是她最爱的老字号。

最过分的是私塾！当她靠在桌子边昏昏欲睡时，屏风后突然传来熟悉嗓音：“沐小姐，夫子可是要考功课的……”

“我没睡！”

一声轻笑入耳。

沐之鱼郁闷：她能不嫁了吗？好困！

六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两人大婚那日，春暖花开，十里红妆，鼓乐喧天，万人空巷。

沐之鱼在大婚后才发现一件事——

墨白喜欢女人！

并且喜欢她！

他的目光总是跟着她移动，宠溺又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沐之鱼十分不理解。

直到某天，沐之鱼在茶楼听见八卦——

“太子有个追了许久的姑娘，三年前受伤失去音讯，没想到如今竟娶了太子妃……”

沐之鱼有些闷闷不乐。

回到东宫，她趴在窗边午睡，醒来时身上多了件玄色披风。

当晚，她破天荒再次主动跑去找墨白：“殿下，您是不是……”

墨白正在批奏折，闻言淡定蘸墨：“是什么？”

“是不是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他笔下墨汁突然晕开一团，像极了某人湿漉漉的眼珠。

“你怎么知道，那条蠢鱼替我挡刀，居然让我等了她整整三年……”

沐之鱼盯着他眼泪直掉。

渣男！

给他挡了刀的女子都不珍惜！

那她算什么？

墨白看着沐之鱼掉眼泪心都化了，上前搂住她，吻上她的眼角。

“傻鱼……替别人挡刀睡了三年都不知道……”

“恭喜宿主攻略成功！系统即将脱离，祝宿主未来一切安好！”

一阵电子音落在两人耳边。

沐之鱼瞳孔放大。

墨白把她拥得更紧。

没事，他会用余生好好爱她。

弥补她从前所遭遇的一切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