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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杀:重生后我掀了太子白月光_精选章节

萧彻剖开我胸膛取血救他白月光那夜,我攥着暗卫递来的玄铁令笑了。

“太子可知,你父皇装病十年等的就是我?”

金殿上他跪求纳白月光为妃时,我抚着心口疤痕向龙椅伸手:“臣女愿侍奉陛下。”

太和殿的金砖在惨白日头下泛着冰冷的光。龙涎香也压不住那股沉甸甸的铁锈味,是经年累月渗进砖缝里的血。萧彻,当朝太子,正跪在丹陛之下,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剑。他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一字一句撞在雕龙画凤的巨柱上,激起沉闷的回音:

“儿臣,求父皇恩准,纳沈氏知微为侧妃!”

满殿朱紫重臣,垂首屏息,死寂无声。目光的暗流,却都悄无声息地涌向大殿右侧,那个孤零零立在蟠龙柱阴影里的女子。

我,沈知微。指尖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抚过心口那道早已结痂、却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凸起。每一次触摸,都像有冰锥再次捅穿那个血窟窿,带出剜心取血那夜的剧痛和刺骨冰寒。我抬起眼,视线掠过萧彻那张写满势在必得的俊脸,越过他,直直投向龙椅上那个包裹在厚重明黄锦袍里的身影。

老皇帝萧衍,如同一截被虫蛀空的老木,深陷在宽大的龙椅中。灰败的脸色,浑浊的眼珠,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龙椅扶手上凸起的金龙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喘咳,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明黄袍袖下露出的手腕,瘦骨嶙峋,皮肤松弛地耷拉着,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就在所有人以为皇帝会被这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淹没时,他猛地抬起眼。那浑浊的眼珠里,倏地闪过一点寒星般的锐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死死盯着我,浑浊的眼底似有暗流汹涌。

我迎着他的目光,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然后,在满殿死寂和萧彻骤然转过来的、难以置信的惊怒目光中,我上前一步,屈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皇帝粗重的喘息:

“臣女沈知微,蒙陛下天恩浩荡,无以为报。今日,愿入宫侍奉陛下左右,以尽微忱。”

“咳…咳咳…咳!” 老皇帝爆发出一阵更剧烈的呛咳,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暗红的血丝。他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脸上,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破碎的一个字:

“准。”

这“准”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轰!整个太和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死寂被打破,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交织成一片诡异的嗡鸣。萧彻猛地从地上站起,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铜鹤宫灯,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他脸色铁青,脖颈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死死锁住我,里面翻腾着震惊、暴怒,还有一丝被当众背叛的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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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回廊曲折幽深,紫藤花架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和萧彻隔绝在明暗交界处。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将我掼在冰冷的廊柱上。粗糙的木头纹理硌着后背,带来细微的刺痛。他的手,带着习武之人的巨力,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指骨几乎要嵌入我的皮肉。

“沈知微!” 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宁肯去给那个老朽做玩物,也绝不从孤?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眼前阵阵发黑,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榨干。然而,心底那团被剜心取血点燃的冰焰,却在这一刻烧得更旺、更冷。就在他因暴怒而微微松懈指力的千钧一发之际,我藏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发间那支看似寻常的素银簪子,此刻簪尖寒芒一闪,精准无比地抵在了他颈侧最脆弱的动脉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僵,掐着我脖子的手骤然顿住。

“羞辱?” 我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向他,“太子殿下剖开我心口,取血救你心尖上的表妹苏婉婉时…可曾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 心口的旧疤在衣料下灼痛起来,提醒着那个雨夜冰冷的刀刃和撕心裂肺的绝望。

萧彻的瞳孔猛地收缩,暴怒瞬间被难以置信取代,随即是更深的戾气:“贱人!你竟敢…”

“嘘——” 我打断他,簪尖微微用力,刺破了他颈侧的皮肤,一滴殷红的血珠立刻沁了出来。我扯出一个近乎妖异的轻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殿下,您此刻最好别动。您猜猜,这东宫回廊的阴影里、飞檐斗拱的暗处,有多少张弩弓,正对着您的太阳穴?嗯…容臣女数数…二十七张?或许更多?”

萧彻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石,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掐住我脖子的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惊骇和恐惧:“你…你何时…竟能调动…”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我贪婪地吸了一口,颈间的疼痛提醒着方才的凶险。我抬手,用指尖抹去他颈侧那点血珠,动作轻柔得像情人间的抚慰,说出的话却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就在您剜开我胸膛,取走心头血去救苏婉婉的那个雨夜啊,殿下。” 我看着他骤然放大的瞳孔,清晰地吐出后半句,“那个雨夜,救了我、把我从乱葬岗拖出来的暗卫首领,他临走时,在我耳边留下了一句话。他说…他主子姓萧。”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脸上血色尽褪的惨白,一字一顿:“却——非——太——子!”

萧彻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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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的喧嚣早已散去,寝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迟暮老人身上特有的、挥之不去的衰朽气息。明黄色的鲛绡帐幔低垂,映着烛火,透出暖昧昏黄的光。龙榻之上,老皇帝萧衍蜷在厚重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张灰败干枯的脸,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

我穿着象征新晋宫妃的绯色宫装,站在榻边,烛光在我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袖中,那支素银簪子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我的手腕。时机已到。

我缓缓俯身,靠近那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躯体,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顺与关切,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陛下,臣妾为您掖掖被子…” 就在俯身贴近的刹那,手腕翻转!藏在袖中的银簪带着破空微响,化作一道森寒的银芒,直刺明黄寝衣下那枯瘦的胸膛!

眼看簪尖就要没入衣料——

“咔!”

一只枯瘦如鹰爪、却蕴藏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如同从地狱伸出的铁钳,精准无比地、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龙榻上,那双一直紧闭的浑浊老眼,骤然睁开!里面哪里还有半分病弱昏聩?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滚着阴鸷的算计和冰冷的审视!嘶哑的声音,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刮过我的耳膜:

“太子派你来弑君?他…终于等不及了?”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鬓角。然而,预想中的惊惶并未出现。我迎着他毒蛇般的目光,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混合着痛楚与疯狂的笑容。另一只未被制住的手猛地探入怀中,再抽出时,掌中赫然多了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铁的黑色令牌!令牌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令人心悸的沉重与冰冷。

“啪!”

我毫不犹豫地将这块玄铁令牌重重拍在龙榻之上,就在他枕边!令牌与金丝楠木的床板撞击,发出沉闷而笃定的声响。

“陛下,” 我喘息着,声音因疼痛而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的鬼火,“您装病十年,隐忍蛰伏,等的…不就是这把能替您撕开东宫血肉的刀吗?!”

“当——当——当——!”

几乎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沉重、凄厉、撕裂夜空的哀钟之声,毫无征兆地、如同丧神的咆哮,骤然从皇宫深处炸响!一声紧似一声,疯狂地撞击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紧接着,一个太监尖锐变调、带着无尽惊恐的嘶嚎,穿透层层宫墙,清晰地刺入这方死寂的寝殿:

“报——!太子…太子表妹苏氏!心疾突发!殁——了——!”

这声“殁了”,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

龙榻上,老皇帝攥着我手腕的枯爪猛地一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眼底的寒光瞬间暴涨,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我。他另一只手猛地抓起龙榻上那块沉重的玄铁令,五指骤然发力!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那块坚硬的玄铁令牌,竟在他枯瘦的手掌中,如同腐朽的枯木般,被硬生生捏碎了一角!黑色的碎屑簌簌落下。

他凑近,带着浓重药味和血腥气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地狱的冰面:

“第一滴血,滋味如何?”

冷宫的风,带着陈腐的霉味和深秋的寒意,从破败的窗棂、腐朽的门缝里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呜咽盘旋。角落里,一堆散发着酸臭气味的枯草上,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九皇子萧珏。曾经清俊的脸庞如今深陷下去,颧骨高耸,眼窝乌青,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他裹着一件辨不出原色的旧袍子,身体因寒冷和某种深入骨髓的痛苦而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咳嗽不时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每一次都带出几缕血丝,染污了本就肮脏的衣襟。

我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厚重的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冷宫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将他笼罩,也将我包裹。

“咳…咳咳…你是谁?”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那双曾经或许明亮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死灰,警惕又虚弱地盯着我,声音嘶哑破碎,“凭…凭什么信你?”

没有多余的言语。我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青玉药瓶,瓶身冰凉。俯身,将它轻轻塞进他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里。他的手指冰冷,触感如同枯枝。

“此药,一日一丸,温水送服。” 我的声音在空寂的冷宫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漠,“三日内,它能让你站得起来。”

萧珏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了那个冰凉的玉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我,死灰般的眼底骤然燃起一丝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孤注一掷。“条件?”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草堆里这具苟延残喘的躯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登基那日,活剐萧彻。”

话音未落——

“砰!砰!砰!”

冷宫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败木门,猛地遭受了狂暴的撞击!腐朽的门板在巨大的力量下呻吟着,木屑簌簌落下!一个饱含着无尽悲愤、狂怒和毁灭欲望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猛兽咆哮,穿透门板,狠狠撞入室内:

“毒妇!沈知微!你这个毒妇!把婉婉的命还来!还来!!”

是萧彻!他竟不顾一切地追到了这阴秽之地!

巨大的撞门声如同重锤,敲在萧珏的心上,他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那点疯狂的火苗被恐惧瞬间扑灭。

我却没有丝毫慌乱。甚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在萧彻又一次疯狂撞击,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时,我猛地转身,一步跨到那扇糊着破纸、摇摇欲坠的窗前。

“哗啦!”

我毫不犹豫地伸手,狠狠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窗!冷风裹挟着尘土和枯叶猛地灌入,吹起我的斗篷帽子,露出了整张脸。

门外,正欲再次撞门的萧彻动作猛地一滞。他头发散乱,双目赤红如血,锦袍上沾满尘土和不知哪里蹭来的污迹,脸上交织着狂怒、悲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他看到我,那赤红的眼珠几乎要瞪裂出来。

我隔着破窗的缝隙,迎着他噬人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像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他最痛的地方:

“太子殿下如此悲愤,恨不能生啖我肉…那么,您可知,害死苏婉婉的第三剂‘断魂散’…是谁亲手喂下去的吗?”

“除了你这…” 萧彻目眦尽裂,狂怒的咆哮脱口而出。然而,“毒妇”二字尚未完全出口——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头撞击硬物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门外的咆哮和撞击声戛然而止。

死寂。

紧接着,是侍卫惊慌失措、带着颤抖的禀报声,隔着破门传来:“禀…禀报殿下!太子殿下急怒攻心,一头撞在廊柱上…昏…昏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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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精心修剪的奇花异草在深秋的风中瑟缩着,失去了往日的鲜活。人工挖掘的碧湖上飘着几片枯黄的残荷,更添萧索。老皇帝萧衍坐在一架铺着厚厚锦褥的步辇上,由四个强壮的太监抬着。他裹在厚厚的玄色大氅里,脸色比御花园的青石还要灰败,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每一次都佝偻着身体,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我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垂首安静地跟在步辇旁侧,手里捧着一个温热的暖手炉。

“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皇帝喘息着,枯瘦的手无力地摆了摆。步辇停下。他浑浊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地扫过一片枯败的菊圃,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我的耳中:

“彻儿…知微…她…她其实…咳咳…是你母妃…”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尽管我早有准备,心脏依旧猛地一沉。然而,没等这惊雷的余波扩散——

“萧衍!!老匹夫!纳命来!!”

一声饱含着滔天恨意、彻底失去理智的狂吼,如同受伤疯虎的咆哮,从假山石后炸响!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杀气,如同离弦之箭般猛扑过来!正是萧彻!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泪痕未干,混合着尘土和疯狂扭曲的表情,显得无比狰狞。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剑锋所指,正是步辇上枯槁的老皇帝!显然,那句“是你母妃”的诛心之言,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护驾——!”

周围的太监宫女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瞬间乱作一团。侍卫们反应慢了半拍,拔刀的动作在萧彻那不顾生死的疯狂一扑面前,显得无比迟缓!

电光火石之间!

“陛下小心!”

一声凄厉的惊呼从我口中迸发!在那柄凝聚着无尽恨意和疯狂、眼看就要洞穿老皇帝胸膛的剑锋刺到之前,我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皇帝,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决绝地挡在了步辇之前,挡在了那柄致命的剑锋与明黄身影之间!

“嗤啦——!”

冰冷的金属撕裂皮肉的细微声响,在混乱的尖叫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剑锋擦着我的颈侧肌肤划过,带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温热濡湿感。紧接着,是力量被抽离的眩晕。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溢出我的唇瓣。

鲜血,如同骤然绽放的猩红花朵,瞬间在我素色的宫装领口洇开一片刺目的红。我身体一软,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朝着步辇的方向,软软地倒了下去。

视野模糊的最后一瞬,我看到的是老皇帝萧衍骤然缩紧的瞳孔,和他枯瘦脸颊上瞬间掠过的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冰冷寒光。以及,无数禁军侍卫终于反应过来,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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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也压不住的血腥气。巨大的蟠龙烛台跳跃着昏黄的光,将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明黄色的帐幔上。我半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贵妃榻上,脖颈被厚厚的白色纱布层层包裹,只露出一张失血过多、显得格外苍白的脸。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动着颈侧的伤口,带来阵阵钝痛。

老皇帝萧衍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木圈椅里,裹着厚厚的狐裘。他脸色依旧灰败,但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幽地落在我身上。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紫檀佛珠,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你替朕挡了那一剑,”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听不出情绪,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要何赏赐?”

我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不堪重负。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锦褥上,洇开深色的湿痕。我抬起未被纱布包裹的那只手,紧紧捂住心口,仿佛那里正承受着比颈上剑伤更剧烈百倍的痛苦,身体因无声的啜泣而微微战栗。

“陛下…” 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而惊恐,充满了无助,“臣妾…臣妾不敢要什么赏赐…臣妾只是…只是怕…”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龙椅上那如同阴影般的存在,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哀求,“臣妾昨夜…又梦见苏姑娘了…她…她就站在臣妾的床前…七窍流血…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臣妾…一遍遍地…一遍遍地凄厉地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陛下…臣妾好怕…臣妾真的好怕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老皇帝捻动佛珠的手指,倏地停住。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瞬间结冰!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雾,骤然从他干瘪的躯体内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温暖如春的养心殿!烛火似乎都畏惧地摇曳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因恐惧而失色的脸,半晌,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弧度,像是枯树皮被强行撕开。

“既然…” 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平静,“既然婉婉在地下如此孤单寂寞…那便让彻儿…去陪陪她吧。”

当夜。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惨嚎,如同地狱恶鬼的嘶鸣,猛地撕裂了东宫寂静的夜空!那声音如此尖锐,如此绝望,仿佛要将人的耳膜和灵魂一同刺穿!紧接着,是器物被疯狂打砸的碎裂声,宫人惊恐到极点的哭喊尖叫…整个东宫瞬间陷入一片末日般的混乱!

翌日清晨。

太医院院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倒在养心殿冰冷的金砖上,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咯咯作响,面无人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陛…陛下…太子…太子殿下他…他心口…心口…突…突生…突生出一朵…一朵怪异的血红色…人…人脸状的…菇…菇啊!” 他匍匐在地,身体抖得几乎散架,“邪…邪祟!是邪祟啊陛下!”

我静静地侍立在龙榻旁,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玉拨子,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紫金香炉里燃烧的银霜炭。炭火明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映着我毫无波澜的眼眸。袅袅升起的青烟带着奇异的甜香,弥漫在殿内。

听到太医那惊恐欲绝的禀报,我拨弄炭火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香炉升腾的青烟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哦?” 我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谈论窗外的天气,“此菇啊…名为‘噬心蛊’。最是稀奇,以活人的心头热血为食…” 玉拨子轻轻拨开一块烧红的炭,露出底下更炽热的火焰,“七日,不多不少,恰好能把宿主的心头精血…吸得一滴不剩呢。”

太医闻言,双眼一翻,直接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东宫寝殿内,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菌类腐烂的甜腥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门窗紧闭,光线昏暗。曾经金碧辉煌的寝殿,如今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霾之中。

萧彻半倚在宽大的龙床上,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滚落,浸透了散乱的鬓发。他身上的明黄寝衣前襟被粗暴地撕开,露出胸膛。就在那剧烈起伏的心脏位置,赫然“长”着一朵拳头大小、血肉模糊的怪物!

那东西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表面布满扭曲的脉络,还在微微搏动着,仿佛一颗寄生在他心口上的、活着的毒瘤。更诡异的是,那瘤状物的顶端,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五官扭曲的人脸轮廓!正是那朵吸食他心头血的“噬心蛊”!

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心口反复剜搅。萧彻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涣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可怕的毒菇,带来钻心蚀骨的痛苦。他颤抖的手紧握着一把镶嵌宝石的锋利匕首,几次想要狠狠刺向心口的毒瘤,却又因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剧痛而下不了手。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呃啊…沈…沈知微!” 他终于承受不住,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站在阴影里的我,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和疯狂祈求,“解药…把解药…给孤!孤…孤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给你!”

我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绯色的宫装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抹凝固的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我走到床边,俯视着他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目光,落在他心口那搏动着的、诡异可怖的血菇上。

没有回答他的哀求。我伸出纤细的手指,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按在了那朵蠕动着的血菇边缘!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那温热滑腻、带着黏稠血丝的菌体表面。

“啊——!” 萧彻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我指尖用力,狠狠掐住那菌体的一部分,然后猛地一碾!暗红色的菌丝混合着粘稠的血浆和脓液,瞬间在我指尖爆开!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腐臭瞬间弥漫开来。

在萧彻痛到几乎昏厥的惨嚎声中,我将那沾满污秽菌丝和脓血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抹上了他因剧痛而微微张开的、干裂惨白的嘴唇!

“求人,”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该有诚意。”

嘴唇上那滑腻、冰冷、带着强烈腥臭和剧痛的触感,让萧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极致的痛苦和屈辱彻底点燃了他仅存的暴戾!他目眦尽裂,眼球几乎要爆出血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贱人!你到底…要什么?!孤的命?!还是这东宫之位?!说!!”

我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擦拭着指尖的污秽,动作从容不迫。直到将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净,才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他眼底:

“十二年前,北境,雁回谷。” 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与西戎勾结,泄露军机,害得谢家军七十三口…全族尽灭!我要的,是你通敌叛国、亲手写下的那三封密信!”

萧彻脸上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的表情,在听到“谢家军”、“雁回谷”几个字时,猛地僵住!随即,一种极其怪异的神色浮上他惨白的脸——那是混合了惊愕、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嘲讽和得意!

“哈…哈哈哈!!” 他猛地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得浑身抽搐,心口的血菇随之剧烈搏动,渗出更多黑红的脓血,“原来…原来是为了给谢珏那个短命鬼报仇?!可惜!可惜啊!!” 他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地盯着我,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那书信…早就被孤亲手…烧成灰烬!你永远…永远也找不到!沈知微,你注定要看着孤…看着孤…”

“咻——!”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寝殿内凝滞的空气!

一道乌光!快如闪电!从紧闭的雕花窗棂的缝隙中,如同毒蛇般精准无比地射入!

“噗嗤!”

利器穿透血肉的沉闷声响,打断了萧彻疯狂的叫嚣。

那支漆黑的、闪着幽蓝光泽的弩箭,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从他大张的口中射入,带着一蓬温热的血花和碎裂的牙齿,贯穿了他的咽喉!箭簇带着淋漓的血肉,从他后颈猛地透出!

萧彻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他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到最大,死死地盯着那扇射出弩箭的窗户。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般的怪响,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被贯穿的咽喉和口中狂涌而出!他徒劳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和凝固的怨毒。

“吱呀——”

寝殿沉重的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佝偻着背、拄着蟠龙金丝楠木拐杖的身影,在几名气息沉凝如渊的玄衣侍卫簇拥下,慢吞吞地踱了进来。正是“病弱”的老皇帝萧衍!他脸上没有丝毫病容,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浑浊的目光扫过床上咽喉被洞穿、死不瞑目的萧彻,没有半分波澜,如同在看一块肮脏的抹布。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龙床边,拐杖敲击在金砖上,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萧彻扭曲僵硬的尸体,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在血腥弥漫的寝殿里缓缓响起:

“话多的人,死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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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灵堂设在东宫正殿。一片刺目的白。巨大的“奠”字悬挂在正中央,白幡低垂,烛火摇曳,映照着棺椁前萧彻模糊不清的画像。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纸钱燃烧的味道,却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腐败气息。宫人们身着素服,垂首跪在两旁,低低的啜泣声压抑地回荡着。

老皇帝萧衍穿着一身素色常服,在两名心腹太监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进灵堂。他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憔悴,腰背佝偻得厉害,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他走到灵堂中央,浑浊的目光扫过那漆黑的棺椁,眼底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卸下重担般的轻松。

一名太监端着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巧玲珑、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白玉酒壶和一只同款的玉杯。酒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琥珀色。

萧衍枯瘦的手颤抖着,拿起那只白玉酒壶,亲自斟满了一杯毒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映着灵堂惨白的烛光。他将酒杯递向我,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旨意:

“知微…彻儿生前…咳咳…对你多有亏欠。这杯酒…你代朕…送他最后一程吧。”

我一身素白孝服,站在棺椁旁,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情。听到皇帝的话,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悲戚,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我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沉甸甸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毒酒。冰冷的玉杯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太监、宫女、侍卫…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依言将毒酒洒向棺椁前的地面时——

我手腕猛地一翻!

琥珀色的毒酒,并非洒向地面,而是被我狠狠泼向了悬挂在棺椁正前方、巨大的白色招魂幡!

“嗤——!”

毒酒泼洒在素白的幡布上,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焦黄色痕迹!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苦杏仁和某种剧毒腥气的味道猛地扩散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搀扶着皇帝的老太监都吓得手一抖!

“陛下!” 我猛地抬首,声音不再平静,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窥破惊天之秘的急促和尖锐,目光直刺向同样因震惊而僵住的萧衍,“您难道…就一点不想知道…苏婉婉姑娘临终前,最后对臣妾说了什么吗?!”

“你说什么?!” 老皇帝萧衍的身体猛地一震!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了一些!那双浑浊的眼睛爆射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的精光!所有的病弱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破!他急切地向前踉跄一步,枯瘦的手下意识地伸向我,声音因为极度的渴望而变得尖利刺耳:“她…她说了何话?!快说!一字不漏地告诉朕!!”

“她说…” 我迎着他急切到疯狂的目光,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弧度。声音故意拖长,带着致命的诱惑。

就在他心神被完全攫住,身体因急切而前倾的刹那——

我的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侧!蓄势待发的双手,如同扑向猎物的雌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抓向那具沉重的、尚未钉死的紫檀木棺盖边缘!

“嘎吱——轰隆!!”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和撞击声!沉重的棺盖被我以一股不符合外表的巨力,猛地掀开一大半!露出了棺椁内部!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萧彻的遗体!

棺底铺陈的锦褥之上,赫然是无数条正在疯狂蠕动、交织缠绕的猩红菌丝!它们如同活物的血管,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棺底,正中央,一团巨大、暗红、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菌体核心,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那正是从萧彻心口“长”出的“噬心蛊”母体!此刻它脱离了宿主,却仿佛获得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菌丝在棺椁中狂乱舞动!

“陛下!”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一切的尖锐,如同宣告审判,“您的续命蛊虫——就养在您亲生儿子的心脉里!吸着他的心头精血,为您苟延残喘了整整十年!”

“嗡——!”

随着我最后一个字落下,棺椁中那团巨大的、搏动着的血菇母体,仿佛受到了最恶毒的召唤,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无数条猩红粗壮的菌丝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巨蟒,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呼啸声,疯狂暴涨!瞬间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猩红巨网,带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和腐朽气息,朝着近在咫尺、因惊骇而彻底僵住的老皇帝萧衍,当头罩下!

“吼——!”

猩红的菌丝巨网如同活物般收缩,瞬间将萧衍佝偻的身影彻底包裹!如同一个巨大、蠕动、搏动着的血茧!里面传出沉闷、痛苦、非人的嘶吼和剧烈的挣扎!整个灵堂的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咻!”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破空剑气,带着刺骨的杀意,猛地从我身后右侧的巨大蟠龙梁柱阴影中激射而出!

冰冷的剑锋,精准无比地抵在了我的后心之上!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洞穿我的心脏!

一个年轻、冰冷、带着刻骨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兴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谢家嫂嫂…这一局,多谢了。” 正是本该瘫痪在冷宫草堆里的九皇子——萧珏!他此刻站得笔直,哪里还有半分瘫痪的模样?“助我弑君,这份大恩,萧珏…铭记于心!”

锋利的剑尖透过薄薄的孝服,刺破皮肤,带来一点尖锐的刺痛。

我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那蠕动着、传出皇帝嘶吼的血茧。嘴角却极其诡异地向上弯起。

“九弟的谢意,嫂嫂心领了。”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左手却悄无声息地探入袖中,捏住了一小撮冰冷的粉末。“不过…九弟的剑,磨得倒是快。不知剑刃之上…可曾刻下得偿所愿的铭文?”

“嗯?” 萧珏显然被我这突兀的问题弄得一怔,下意识地,抵在我后心的剑尖力道微微一滞。

就在他心神这刹那的分散——

我捏着粉末的左手猛地向后一扬!

“噗!”

一把细腻、带着奇异草木灰气息的香灰,精准地撒向萧珏的面门!

“咳!” 萧珏猝不及防,被香灰迷了眼鼻,下意识地闭眼、偏头、后退半步!

就在他视线受阻、动作迟滞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孽障!朕教过你!”

一声暴怒的、如同金铁摩擦的嘶哑咆哮,猛地从那蠕动着的猩红血茧中炸响!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撕拉——!”

一只枯瘦如鬼爪、却覆盖着厚厚一层暗红色蠕动菌丝的手臂,如同撕裂地狱的封印般,猛地从血茧中破出!速度快如闪电!带着一股腥风!

这只恐怖的手臂无视了距离,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萧珏持剑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 萧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手中的利剑“当啷”一声脱手坠地!他惊骇欲绝地睁大被香灰迷蒙的眼睛,看向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覆盖着活物般菌丝的枯爪!

血茧猛地向两边爆裂开!

老皇帝萧衍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他身上那件素色常服早已被菌丝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满了黏腻的暗红色菌丝和浆液,如同刚从血池地狱爬出的恶鬼!但他站得笔直,腰背不再佝偻,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和暴怒!

他死死攥着萧珏断裂的手腕,枯瘦的脸上肌肉扭曲,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一字一句砸在萧珏惨白的脸上:

“螳螂捕蝉——要防蝉有毒!”

天牢最底层,厚重的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墙壁上常年渗出的水珠滴落在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光线昏暗跳跃,将人影拉长扭曲,如同鬼魅。

“皇帝”萧衍,或者说,那个顶着皇帝面孔的人,被粗大的玄铁锁链牢牢禁锢在冰冷的石墙上。他身上的龙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秽,脸上也带着淤青和擦伤,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地亮,亮得惊人,像两点燃烧在深渊里的鬼火。

他死死盯着站在他面前几步之遥的我。昏暗的光线下,我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呵…” 他忽然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那笑声在死寂的天牢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紧接着,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中,他抬起那只未被完全锁死的右手,枯瘦的手指,以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要撕开自己面皮般的姿态,猛地抠向自己的下颌边缘!

“嘶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撕开湿透厚纸的声响!

一张薄如蝉翼、制作精妙无比的人皮面具,被他硬生生从脸上撕扯了下来!面具边缘还粘连着一点皮屑和暗红的血迹。

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年轻、苍白、因长期伪装而显得异常阴郁的脸庞。眉宇间依稀还有几分属于少年人的轮廓,但那双眼睛里的阴鸷和深沉,却比最深的寒潭还要冷。正是本应瘫痪在冷宫草堆里的九皇子——萧珏!

他随手将那张还带着余温的“老皇帝”面皮丢在脚下肮脏的泥水里,抬起那张属于他自己的、年轻却写满阴狠的脸,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向我:

“现在…沈知微,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的人?萧彻那个蠢货的?还是…我那个早就烂成骨头渣子的‘父皇’的?”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伸向自己素色宫装的衣襟。动作不疾不徐。

“嗤啦——”

清脆的裂帛声响起。我猛地用力,撕开了自己前襟的衣料!露出了锁骨下方,那片白皙肌肤上,一道狰狞无比、蜈蚣般的暗红色旧疤!疤痕很深,蜿蜒扭曲,即使过了多年,依旧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

昏暗的火光下,那道疤痕清晰得刺眼。

我抬起眼,迎向萧珏骤然紧缩的瞳孔,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向他:

“十二年前,上林苑秋狝,为救一个躲在假山后、被流矢吓傻的小崽子…挡下冷箭留下的这道疤…你,可还认得?”

轰!

萧珏那张阴郁苍白的脸,在看清那道疤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所有的阴狠、算计、怀疑…瞬间被一种排山倒海般的、纯粹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身体猛地一震,带动锁链哗啦作响!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变了调的、嘶哑破碎的呼唤:

“阿…阿姐?!你…你是…阿姐?!”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天牢里。

然而,就在这认亲的震撼如同巨浪般冲击着萧珏心神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天牢那扇厚重的玄铁大门,竟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击,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扭曲变形的巨大铁块裹挟着碎石烟尘,如同炮弹般四散飞溅!

刺鼻的烟尘弥漫中,一个身影,提着一柄还在不断滴落粘稠鲜血的长剑,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一步步踏着铁门碎片和烟尘,走了进来!

明黄色的太子常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一种暗沉的、令人作呕的黑褐色。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庞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皮肉翻卷,一只眼睛只剩下血糊糊的黑洞!唯有剩下的那只独眼,燃烧着滔天的恨意、无尽的疯狂和一种彻底毁灭一切的暴戾!

正是本应被弩箭穿喉、早已“死去”的太子——萧彻!

他咧开嘴,露出沾染着血沫的森白牙齿,那只仅存的、布满血丝的独眼,如同毒蛇般在我和萧珏之间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萧珏那张年轻却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发出如同夜枭般嘶哑刺骨的冷笑:

“好!好一场感人至深的…认亲大戏啊!朕的…好九弟!还有朕的…好母妃?!”

---

天牢狭窄的甬道内,烟尘尚未完全落定。碎裂的铁块、扭曲的栅栏、满地狼藉。三个身影,呈三角之势,在昏暗摇曳的火把光芒下,彼此对峙。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几乎要将这方寸之地彻底淹没。

萧彻浑身浴血,如同厉鬼,手中滴血的长剑微微颤抖,指向被锁链禁锢在墙上的萧珏,那只独眼里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疯狂火焰,声音嘶哑破裂:

“萧珏!我的好九弟!假扮父皇十年,窃据龙椅,玩弄朝纲…戏演够了!该…让位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喷出。

“让位?” 墙上的萧珏猛地抬起头,脸上所有的震惊和脆弱瞬间被狠戾取代,他死死盯着萧彻那只流着脓血的独眼,声音如同刮骨钢刀,“萧彻!我的好大哥!当年你亲手将那碗掺了‘千机引’的参汤,喂进真父皇嘴里时…你怎么不让位?!看着他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时…你怎么不让位?!”

“闭嘴!逆贼!!” 萧彻被彻底戳中痛处,如同受伤的疯兽般狂吼,长剑因暴怒而剧烈震颤!

就在萧彻心神被萧珏话语撼动、杀意翻腾的刹那!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站在侧前方的我,动了!

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绯色的残影!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指间,赫然紧握着一支金光灿灿、簪头被打磨得异常锋锐的金簪!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头发寒!

金簪带着我积攒了十二年的刻骨仇恨和无尽的力量,精准无比地、狠狠扎进了萧彻毫无防备的后心!深没至簪尾!

“呃…嗬…” 萧彻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身体剧烈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透出的一小截染血的、刺目的金芒。又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扭过头,那只流着脓血的独眼死死地、死死地盯住我近在咫尺的脸,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怨毒和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恨意。

“萧彻!” 我的声音冰冷彻骨,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钉入他残存的神智,“这一簪,还你当年雁回谷…谢家七十三口英魂!血债血偿!”

“噗——!”

一大口粘稠乌黑、散发着恶臭的污血,猛地从萧彻口中狂喷而出!溅满了我的裙裾和前襟!他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踉跄一步,全靠插在后心的金簪和我死死抵住的手支撑着才没有立刻倒下。

“你…你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仅存的独眼在我和墙上的萧珏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何时…联手…?”

我和墙上被锁链禁锢的萧珏,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一种冰冷的默契早已达成。我们同时开口,声音如同两道来自地狱的寒风,交汇在一起,清晰地送入萧彻濒死的耳中:

“从苏婉婉…‘暴毙’的丧钟…敲响那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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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玉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尽头是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鎏金龙椅。龙椅之上,空无一人,在昏暗天牢的光线下,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嘲讽。

萧彻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瞳孔放大,生命在急速流逝。然而,就在这濒死的最后关头,一股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力量支撑着他!他猛地挣脱开我抵住他的手,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

他染满污血的手,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贪婪,颤抖着伸向龙椅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

一方通体莹白、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流转着温润光泽的四方玉玺,被他从暗格里掏了出来!玉玺之上,五龙盘绕,形态威猛,正是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哈…哈哈哈…咳咳!” 萧彻口中不断涌出黑血,却死死攥着那方玉玺,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疯狂、充满胜利快意的笑容,他挣扎着,试图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甬道入口的方向嘶声咆哮,声音虽破败,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禁…禁军听令!给朕…诛杀…”

“咻——!”

一道绯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速度快到极致!

是沈知微!她一直就在等这一刻!就在萧彻掏出玉玺、心神完全被这象征物攫住的瞬间,她动了!目标,直指他手中那方传国玉玺!

“拿来!”

一声清叱!沈知微的手如同鹰爪,精准无比地扣住了萧彻紧握玉玺的手腕!另一只手化掌为刀,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劈向他手肘关节!

“呃!” 萧彻剧痛之下,手指一松!

传国玉玺脱手!

沈知微手腕一翻,稳稳将那方温润沉重的玉玺抓在手中!

“假的!” 她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清脆、冰冷,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话音未落,她毫不犹豫地双手高举那方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玉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玉阶旁坚硬无比的金砖地面,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雷霆炸裂般的巨响!

莹白温润的玉玺,与坚硬冰冷的金砖,猛烈撞击!

没有想象中的玉石碎裂四溅!

那方“玉玺”竟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撞击的瞬间爆裂开来!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粉的碎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在昏暗的火光下折射出迷离而诡异的光芒!

金粉弥漫,迷蒙了视线。

就在这金粉弥漫的瞬间——

“骨碌碌…”

一个沉闷的滚动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滚动声吸引!

只见那鎏金龙椅之下,厚厚的金砖缝隙中,一个同样大小、通体却呈现出一种更为深沉古朴、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之力的玄色玉玺,在金粉落定后,缓缓滚了出来!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发着一种厚重、威严、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沈知微一步上前,弯腰捡起那方玄色玉玺。冰冷的触感传来。她目光锐利如刀,翻过玉玺底部。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玉玺底部内壁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猛地从指尖传来!

她瞳孔骤然一缩!毫不犹豫地将玉玺内壁翻转向上,凑近一支墙壁上插着的火把!

昏黄的火光,清晰地照亮了玉玺内壁!

那里,赫然刻着几行字迹!那字迹并非雕刻,而是用一种早已干涸、呈现出暗沉褐红色的液体写成,深深沁入了玉质内部!字迹狂乱、扭曲、透着一股滔天的怨毒和诅咒!

**得此玺者**

**必亡萧氏**

八个血字,如同八道泣血的诅咒,在火光的映照下,灼灼刺目!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恶毒和不祥!

“父…父皇…?!” 地上,仅剩一口气的萧彻,那只仅存的独眼死死地、死死地瞪着玉玺内壁上那八个刺目的血字,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猛地喷出最后一大口污血,带着无尽的惊骇、怨毒和绝望,气绝身亡!眼睛兀自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东宫大殿的朱漆门槛,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发黑的色泽。曾经象征皇权尊荣的金砖地面,此刻被一层厚厚的、粘稠的、尚未完全冷却的暗红色血浆所覆盖。无数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其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几乎凝成实质。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盔甲、撕烂的旌旗…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我,沈知微,绯色的宫装早已被血染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脸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污,如同绽开的妖异红梅。我的一只脚,正稳稳地踩在萧彻那张早已僵硬、却依旧残留着无尽怨毒和惊骇的脸上。冰冷的靴底碾过他空洞流脓的眼窝,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目光,越过脚下这具肮脏的尸体,落在几步之外。

萧珏,或者说,顶着九皇子身份的萧珏,同样浑身浴血。他撕下了所有伪装,那张年轻阴郁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汗水,几缕散乱的发丝黏在额角。他微微喘息着,手中紧握着一柄还在滴血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有扫清障碍的快意,更深处,则翻滚着毫不掩饰的、对那至高之位的贪婪和对我深深的忌惮。

“阿姐…” 他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污的粘稠液体,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目光却灼灼地锁在我脸上,“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僵硬、近乎试探的弧度,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心寒的脆弱,“这尸山血海…这无上江山…阿姐是想要这天下,还是…想要弟弟的命?”

空气凝固。血腥味浓得呛人。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垂死呻吟。

就在这死寂的、一触即发的对峙时刻——

“轰——!!!”

一声比之前天牢铁门爆裂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巨响!如同山崩地裂!

东宫那两扇沉重的、镶嵌着巨大铜钉的朱漆殿门,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股无法想象的蛮力从外面硬生生撞得粉碎!巨大的门板碎片混合着木屑烟尘,如同风暴般向内席卷!

一个如同铁塔般魁梧雄壮的身影,踏着漫天飞溅的木屑和烟尘,如同魔神降世,一步跨入了这修罗血殿!

他身高近丈,浑身肌肉虬结,如同覆盖着青铜铠甲。身上穿着西戎特有的、由厚重兽皮和金属甲片镶嵌而成的战甲,甲片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碎肉。手中,赫然倒提着一柄门板般宽阔、刃口闪烁着寒光的恐怖巨斧!斧刃之上,还挂着新鲜的、滴落着血珠的碎肉!

一股蛮荒、暴戾、带着浓重血腥和羊膻味的恐怖气势,随着他的踏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压得人喘不过气!

西戎王——赫连冽!

他铜铃般的巨眼,带着睥睨一切的狂傲和毫不掩饰的贪婪,扫过满地尸骸,最终落在我和萧珏身上,声如洪钟,震得大殿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啧啧啧…好一场热闹的兄弟阋墙!杀得好!杀得妙!” 他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巨斧随意地扛在宽阔如岩石的肩膀上,斧刃的寒光映着他狰狞的笑容,“这遍地尸首,这锦绣江山…本王——都要了!”

---

巨斧的寒光映着满殿的血色,赫连冽那张被虬髯覆盖、如同猛兽般的脸上,狂傲的笑容骤然凝固!他铜铃般的巨眼死死盯住我,里面翻腾起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被尘封多年的、刻骨铭心的痛苦!

“沈、知、微!”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的冰渣,带着浓重的西戎口音,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砸在人心上,“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你可还记得本王这张脸?!”

他猛地抬起那只未持巨斧、布满厚茧和伤疤的巨掌,狠狠抓住自己脸上那浓密的虬髯,然后——用力一撕!

“嗤啦!”

一张制作精良、覆盖了大半张脸的青铜修罗面具,被他硬生生扯了下来,随手丢在脚下粘稠的血泊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更加令人心悸的脸!一道巨大无比、如同蜈蚣般扭曲狰狞的紫红色疤痕,从左边额角开始,斜斜贯穿了整个左眼,一直撕裂到右边嘴角!这道疤彻底毁掉了他左眼的视力,只剩下一个灰白浑浊、毫无生气的眼窝。右眼虽完好,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恨意!这道疤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脸上那道贯穿性的恐怖疤痕,独眼中迸射出噬人的凶光,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

“当年!就在你与本王大婚的前夜!你为了萧彻那个小白脸!亲手将那杯掺了‘蚀骨腐心散’的合卺酒…灌进本王口中!若非本王命大…若非部族大巫以命换命…本王早已化为一滩脓血!沈知微!你这毒妇!你欠本王的…今日就用你和这萧氏江山的血…来还!!”

咆哮声如同惊雷,在血腥弥漫的大殿中滚滚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面对这滔天的恨意和指控,我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既无恐惧,也无愧疚。那双映着血色的眸子,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我甚至向前缓缓踏了一步,染血的裙裾扫过地上的血泊。

在赫连冽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前,我抬起了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抚上了他脸上那道贯穿左眼、狰狞扭曲的紫红色疤痕。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那凹凸不平、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疤痕组织。赫连冽的身体猛地一僵,独眼中的暴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激起更深的波澜,巨斧微微抬起。

我的动作却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指尖沿着那疤痕的走向,缓缓滑下,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时光的穿透力:

“赫连冽…” 我念出他的名字,直视着他那只燃烧着怒火的独眼,“若我告诉你…当年那杯合卺酒里的‘蚀骨腐心散’…在最后一刻…被人调包了呢?”

“什么?!” 赫连冽的独眼骤然瞪大!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抽搐起来,那道贯穿疤痕也随之扭曲,显得更加可怖!他猛地攥住了我抚在他疤痕上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独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因急切而更加嘶哑:“调包?!证据!拿出证据来!否则本王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证据?”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站在一旁的萧珏,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阴冷、近乎残忍的笑意。他猛地抬手,嗤啦一声,竟用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狠狠割裂了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明黄龙袍前襟!

一块明黄色的、绣着精致龙纹的锦缎布片飘落。

与此同时,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泛黄、却依旧能看出其隆重形制的赤红色纸笺,从那割裂的龙袍内衬中,飘然滑落,如同凋零的枫叶,缓缓坠向地面。

纸笺在血泊上方展开了一角。

上面,一行用金粉书写、在满殿血色中依旧闪耀着刺目光芒的遒劲大字,清晰地映入赫连冽那只瞬间瞪大到极致的独眼之中:

**西戎王赫连冽**

**与沈氏知微**

**永缔良缘**

**生死不渝**

婚书!正是十二年前,他与沈知微缔结婚约、由两国大巫共同见证签署的婚书!

---

“婚…婚书?!” 赫连冽的独眼死死盯住那张飘落的赤红纸笺,如同被最恶毒的诅咒钉在了原地!脸上的狰狞和暴怒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惊骇和茫然所取代!那只紧攥着我手腕的巨掌,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它…它怎会在你…”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手持断剑、脸上挂着阴冷笑意的萧珏,声音因极度的混乱而颤抖,“萧珏!你…”

他的质问尚未出口!

就在他心神被那张突如其来的婚书彻底撼动、陷入巨大混乱和惊疑的刹那——

一直静立如毒蛇、等待时机的萧珏,动了!

他眼中寒光暴涨!一直垂在身侧、紧握着滴血长剑的右手,如同蓄满力量的毒蛇之吻,毫无征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前一递!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皮肉、切割内脏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那柄染满了萧氏皇族鲜血的长剑,带着萧珏积攒的所有阴毒和力量,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贯穿了赫连冽毫无防备的、宽阔如岩石般的胸膛!剑尖从他厚实的背心铠甲缝隙中猛地透出!带出一大蓬温热的、喷溅而出的鲜血!

“呃…嗬…” 赫连冽的身体猛地一僵!独眼中的惊骇、混乱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截滴血的剑锋。又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脸上带着残忍快意笑容的萧珏。

“为…为什么…”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粘稠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

萧珏猛地抽回长剑!

“噗——!” 一股血箭随着剑身的拔出,从赫连冽胸前巨大的创口狂飙而出!

赫连冽那铁塔般雄壮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山岳,猛地一晃,巨斧脱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踉跄着,庞大的身躯带着无法挽回的颓势,向后轰然倒去!

就在他即将重重砸入身后粘稠血泊的瞬间——

一道绯色的身影,如同早有预料般,轻盈而迅疾地跨前一步!

我伸出手臂,稳稳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接住了赫连冽那具沉重如山、正在迅速失去生命的躯体。他的身体很沉,带着铁甲冰冷的触感和浓烈无比的血腥气。

我低头,看着怀中这张被巨大疤痕贯穿、此刻因剧痛和濒死而扭曲的脸庞。看着他那只仅存的、正死死盯着我、里面翻腾着无尽痛苦、困惑、不甘和最后一丝微弱希冀的独眼。

我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满殿血色和尸骸的映衬下,美丽得惊心动魄,却也冰冷残忍得如同淬毒的罂粟。我空着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从旁边倾倒的酒案上,端起了一只残留着些许琥珀色酒液的白玉杯。

我将杯沿,轻轻凑近赫连冽不断涌出鲜血的嘴唇。

“赫连冽…” 我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清晰地送入他逐渐涣散的耳中,“迟了整整十二年的交杯酒…”

“夫君…可还满意?”

赫连冽那只死死瞪着的独眼,瞳孔在听到“交杯酒”三个字时,猛地收缩到了极致!随即,一种彻骨的、洞悉一切真相的冰冷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潮,瞬间淹没了他眼中最后的光芒!

“原…原来…”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惨笑,粘稠的血沫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虬髯和我的衣袖,“那酒…那酒里的毒…是你…你早…早知…”

最后几个字,终究没能说完。

他庞大的身躯在我怀中猛地一沉,最后一丝生气彻底断绝。那只独眼,依旧圆睁着,死死地盯着大殿穹顶那描绘着祥云仙鹤、此刻却被血色和死亡笼罩的彩绘,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怨毒、不甘和…一丝终于解脱的释然。

粘稠的血浆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肆意蔓延,如同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缓缓汇聚。赫连冽庞大的身躯倒卧在血泊中央,如同一座沉寂的肉山。萧彻面目全非的尸体在不远处,空洞的眼窝仰望着绘满藻井的穹顶。整个大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残破的旌旗无力地垂落,断裂的兵器斜插在尸堆里,偶尔有未熄的火把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这修罗屠场。

萧珏站在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急促地喘息着。他身上的龙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自己和他人的血污。那张年轻阴郁的脸上,此刻交织着大战后的疲惫、扫清一切障碍的巨大亢奋,以及对那近在咫尺的龙椅毫不掩饰的、炽热的贪婪。他抬手抹去溅在脸颊上的一抹粘稠血渍,目光灼灼地看向几步之外的我。

我站在赫连冽的尸身旁,绯色的宫装被他的血彻底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脸上溅落的血点如同妖异的红梅。我微微垂着眼睑,看着血泊中赫连冽那张凝固着无尽怨毒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阿姐…” 萧珏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高踞在九重玉阶之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鎏金龙椅。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合着疲惫、感激和某种试探性的温情笑容,声音也放得柔和了些许:

“尘埃落定了。这遍地污秽…总要有人清扫。”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我的脸,试图捕捉我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这大位…非你莫属。该是你…母仪天下的时候了。”

随着他的话语,一直侍立在他身后阴影里的一名老太监,立刻躬身,双手捧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托盘,快步上前。托盘之上,赫然是一顶华美绝伦、镶嵌着无数明珠宝石、在血色中依旧流光溢彩的九凤衔珠金冠!

凤冠被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璀璨的珠光宝气,映着满殿的血色,显得无比诡异和讽刺。

萧珏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掌控感:“阿姐,戴上它。从今往后,这萧氏江山,你我共享。” 他伸出手,似乎想亲自为我戴上那顶象征皇后尊荣的凤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凤冠边缘的瞬间——

我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动了!

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目标,并非凤冠!

而是——萧珏发髻上,那支用来固定发冠、看似毫不起眼的素银长簪!

“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那支素银长簪,已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地拔了下来!冰冷的簪身瞬间落入我的掌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和警惕!

我握着那支冰冷的银簪,簪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寒芒。我的目光终于从赫连冽的尸体上移开,缓缓抬起,落在萧珏那张写满惊疑不定的脸上。我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冰冷刺骨、毫无温度的弧度。

“母仪天下?”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敲击在死寂的大殿里,“九弟的美意,姐姐心领了。”

我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银簪随意地把玩着,簪尖划过空气,带起细微的锐响。

“不过…” 我微微歪头,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刮过萧珏瞬间绷紧的脸,“在戴上那顶劳什子之前…九弟是不是忘了点东西?”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心脏的位置。

萧珏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你…什么意思?”

我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残忍快意:

“西戎王赫连冽…临死前,用他最后一点力气,塞给了姐姐一样东西…” 我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诡异幽蓝色的蜡丸!“他说…这是‘噬心蛊’…唯一的解药。”

“噬心…蛊?” 萧珏的脸色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一股无法抑制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抬手捂向自己的心口,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解药?什么解药?!沈知微!你…”

“噗嗤——!”

没有给他任何思考或反应的时间!

就在他心神剧震、抬手捂胸的刹那!

我一直把玩着银簪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向前一递!

冰冷的、锋锐的素银簪尖,带着我积攒了十二年的恨意和最后终结的决绝,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进了萧珏的眉心正中!

深没至簪尾!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萧珏口中爆发出来!他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双手死死抓住那支插入眉心的银簪,想要拔出,却因为剧痛而浑身痉挛,根本无法用力!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一点乳白色的浆液,瞬间从簪尾与皮肉的缝隙中涌出,顺着他的鼻梁、脸颊蜿蜒流下!

“这一簪…” 我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盖过他的惨嚎,“还你十二年前…亲手给我种下的‘噬心蛊’啊,我的好弟弟!”

我猛地抽出银簪!

一股血箭伴随着簪子的拔出,从萧珏眉心的血洞中飙射而出!

“呃…嗬嗬…” 萧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跪倒在地!他双手死死捂住血流如注的眉心,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惊骇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玩弄的绝望!

“为…为什么…不…不早杀我?!” 他嘶哑地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早杀你?”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地上痛苦挣扎,如同看着一只垂死的蝼蚁。脚尖随意地一踢——

“当啷!”

那顶捧在老太监手中、华美无比的九凤衔珠金冠,被我毫不留情地一脚踢翻!沉重的金冠翻滚着,砸进旁边粘稠的血泊里,璀璨的明珠宝石瞬间被污血覆盖,黯淡无光。

“等你…” 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先替我杀了萧彻,再替我…灭了西戎,屠了赫连冽啊。”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萧珏濒死的心口,“借刀杀人,坐收渔利…九弟,姐姐这一手…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嗬…嗬嗬…” 萧珏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他死死瞪着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不甘,“可…可你…你心脉里的蛊毒…” 他挣扎着,试图用这最后的筹码,“你…你活不过…”

“蛊毒?” 我打断他垂死的挣扎,脸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妖异的、残酷的笑容。我抬起一直拢在宽大袖袍中的左手。

手腕轻轻一抖。

“啪嗒。”

几粒干瘪、枯槁、早已失去所有生机的、米粒大小的黑色虫尸,从我袖中掉落,砸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溅起几点微小的血花。

“早就解了。” 我的声音平静地宣布着最终的审判,目光扫过地上那几粒微不足道的虫尸,最终落在血泊中赫连冽那张凝固着怨毒的脸庞上,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用赫连冽…那条命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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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如同汹涌的浪潮,在刚刚经历过血腥清洗、尚弥漫着淡淡硝烟味的太极殿内轰然回荡!巨大的声浪撞击着描金绘彩的梁柱和穹顶,震耳欲聋。

崭新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明黄龙袍,穿在了萧珏的身上。尽管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异常苍白,眉心的伤口被金冠垂下的冕旒巧妙地遮挡,但他依旧强撑着,努力挺直腰背,端坐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鎏金龙椅之上。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悸,暴露了他内心的虚弱。丹陛之下,劫后余生的文武百官,无论真心假意,此刻都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不敢有丝毫异动。

新帝登基的仪式,在压抑和恐惧中,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就在这庄严肃穆(或者说死寂压抑)的时刻——

“陛下!陛下小心——!”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声,猛地从龙椅侧后方、侍立太监的队伍中炸响!

一道瘦小的、穿着最低等太监服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人群中暴起!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疯狂和绝望的扭曲表情,手中紧握着一柄淬了幽蓝光芒、显然是见血封喉的锋利短匕!目标直指龙椅上刚刚坐稳的萧珏!速度快得惊人,显然蓄谋已久,拼死一搏!

“护驾!!!”

殿前侍卫统领发出惊怒的咆哮,拔刀前冲,但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百官骇然抬头,惊恐的抽气声响成一片!

龙椅上的萧珏,瞳孔骤然放大,脸上血色尽褪!重伤未愈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那淬毒匕首的寒芒,即将刺入萧珏毫无防备的胸膛的刹那——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龙椅旁侧阴影里的我,动了!

没有人看清我的动作!只觉眼前绯影一闪!

下一瞬!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如同冰层断裂,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大殿里!

那只握着淬毒匕首、距离萧珏心口仅有三寸之遥的枯瘦手腕,已被一只白皙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然后——猛地一拧!一折!

瘦小太监的手臂,以一个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被硬生生向后折断!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刚刚冲出喉咙——

那只白皙的手,如同穿花蝴蝶般顺势上滑,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太监脆弱的喉骨!

猛地一捏!

“咔嚓!”

喉骨碎裂的闷响,如同捏碎了一颗核桃!

太监的惨嚎戛然而止!他凸出的眼球瞬间失去所有神采,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手中的淬毒匕首“当啷”一声掉落金砖之上。

整个过程,快!狠!准!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从暴起到毙命,不过呼吸之间!

大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那具新鲜尸体喉间汩汩涌出的鲜血,在地面蔓延的细微声响。

我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粘稠的温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具尸体上停留一秒。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我慢条斯理地从自己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被血污浸透的宫装袖中,取出了一卷明黄色的帛书。

帛书不大,边缘却沾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呈现出暗沉褐色的血迹!如同被血浸泡过!

我双手捏住帛书两端,迎着满殿呆滞的目光,迎着龙椅上萧珏骤然变得惨白惊恐的脸,迎着初升朝阳从巨大的殿门泼洒而入、将满地金砖染成一片刺目猩红的光芒——

猛地用力一抖!

“哗啦!”

血迹斑斑的帛书凌空展开!

上面,赫然是用朱砂混合着鲜血、以一种狂放不羁、力透纸背的笔触写下的诏书!字迹虽被血污浸染,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诡异的疯狂!

**朕若身死**

**沈知微为帝**

八个血字,如同八道燃烧的烙印,灼灼刺目!下方,是传国玉玺清晰无比、象征着天命所归的鲜红钤印!

(这正是那个新婚之夜,在龙榻枕下,由“老皇帝”亲手所书!)

泼天般的朝阳,带着浓烈的血色,穿过巨大的殿门,汹涌而入,瞬间将整个太极殿映照得一片猩红!如同浸泡在无边的血海之中!

我踏过脚下那具太监尚温热的尸体,踏过金砖上粘稠蜿蜒的血迹,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向那九重玉阶之巅,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鎏金龙椅。绯色的裙裾在血泊中拖曳,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

在龙椅上萧珏那惊恐到极致、如同见了索命厉鬼的眼神中,在满殿文武百官呆若木鸡、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注视下,我站定在龙椅之前,缓缓转过身。

朝阳的血色光芒,为我周身镀上了一层妖异而威严的金边。

我微微扬起下颌,目光平静地扫过脚下这片由尸骸和鲜血铺就的、匍匐颤抖的江山,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勾起一个冰冷、淡漠、却足以让天地失色的弧度。

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清晰地回荡在死寂一片、被血色朝阳笼罩的太极殿内:

“这局棋…”

“终是活到最后者…”

“通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