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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青铜铸造的伪神_精选章节

书名:被青铜铸造的伪神时间:2025-07-07 06:18:41

我的指尖触到的不是土,是冰。

殷墟深处,新探出的祭祀坑像大地咧开的一道伤口,在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幽幽呼吸。空气里那股味道——铁锈混着朽木,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勒紧我的喉咙。我,中铸重,刨了半辈子死人骨头,自以为心硬如铁,此刻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头皮。

“中教授!您看这个!”助手小陈的声音打着颤,像绷紧的弦,在坑底沉闷的空气中割出裂痕。

我用手肘撑着坑壁粗糙的断面,滑下去。靴子踩在坑底,发出一种湿腻的、令人不适的挤压声。灯光汇聚处,景象撞入眼帘,胃袋猛地抽搐,酸水直冲喉头。

一具人形的遗骸。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具被精心“改造”过的残躯。

腰部以下,两条腿骨被齐根斩断,断裂处参差不齐的骨茬刺眼地暴露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粗壮、扭曲的青铜铸件,冷硬的光泽在灯光下流淌,末端刻意塑造成狰狞的蛇尾形态,盘绕纠缠。青铜蛇尾深深嵌入下方一片巨大、盘根错节的青铜根系网络之中,仿佛它本身就是这金属森林里生长出的一个异种瘤节。

视线向上,胸腔的肋骨向外野蛮地张开,如同某种巨大而枯萎的花。腹腔被整个剖开,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空荡荡,唯有一片狼藉的暗色污迹,诉说着曾经容纳之物的彻底消失。然而,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那些肠子。它们没有被随意丢弃,而是被一种难以理解的、充满亵渎意味的耐心,从残破的腹腔里拖拽出来,在冰冷黏腻的泥土上,以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精确,盘绕、打结、延伸……最终,连接上了那些虬结蠕动的青铜树根。暗红发黑、早已失去弹性的肠管与冰冷无机的青铜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共生体。某些肠管甚至深深扎进了青铜根系的缝隙里,仿佛在汲取养分,又像是被金属无情地吞噬、同化。

窒息感扼住了我。我踉跄一步,手电筒的光柱剧烈摇晃,扫过青铜树根上覆盖的厚厚一层暗绿色铜锈。那锈迹之下,似乎有极其细微、极其黯淡的脉络在极其缓慢地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动着那些连接其上的、早已干枯的肠管,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类似风干皮革摩擦的嘶嘶声。

“这……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坑底狭小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他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抠着坑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我没有回答。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视线被死死钉在尸骸扭曲的头颅上。那下颌骨张得极大,一个无声的、永恒的、充满极致痛苦的呐喊凝固在早已朽烂的声带里。空洞的眼窝仿佛两个深邃的隧道,直直地刺向坑顶那片被探照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黑暗天穹。那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双冰冷、非人的眼睛在回望着我。

“教授!教授!”小陈惊恐地拽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您没事吧?您别吓我!”

我猛地一甩手,挣脱他的搀扶,动作近乎粗暴。目光被尸骸腹腔空洞边缘泥土里露出的一个暗沉角吸引。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指尖沾染上冰冷粘稠的污泥,用考古刷发疯似的清理。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一个狭长的、用某种深色兽皮包裹的硬物。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耳膜。我颤抖着手解开捆绑的、早已朽烂的皮绳。

一卷暗黄色的东西滑入手心,触感奇特,非帛非简,更像某种处理过的厚韧皮纸,边缘参差不齐,带着被岁月啃噬的痕迹。一股极其浓烈的、混杂着血腥、腐朽金属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药味扑面而来,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呛得我一阵剧烈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在刺眼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展开这卷来自地狱的证言。上面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朱砂颜料书写的文字,笔画扭曲狰狞,充满原始的疯狂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用凝固的、发黑的血描画而成,透着刺骨的邪异。

“……土丘之巅……血沃七日……非神临世……乃祭品也……”

开篇几个断断续续的短句,就让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断其双股……以青铜续之……铸为蛇形……通地脉之息……”

“……剖其腹……取生气之囊(子宫)……结其肠……为引灵之索……系于神树之根……”

“……以人膏为脂……燃不灭之灯……奉其残躯……祈‘它’之欢愉……得‘种’之赐……”

“……娲皇非神……乃祭品也……献于‘它’者……得‘种’之机……万民之始……”

“娲皇非神,乃祭品也。” 我下意识地念出声,声音干涩得像砂轮摩擦。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颅骨。

“祭品?”小陈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女娲是……祭品?这……这怎么可能?那……那‘它’是谁?‘种’又是什么?”

“‘种’……万民之始……”我喃喃自语,目光死死盯着那具腹腔被彻底掏空的残骸,那个巨大的、空无一物的腹腔空洞,再联想到古卷上“取生气之囊”、“得‘种’之机”、“万民之始”这些字眼……一个冰冷、粘稠、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恐怖猜想,如同深渊里探出的巨爪,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捏紧。

活人祭祀。取子宫?胚胎?改造?所谓“造人”?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直冲喉咙。我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中教授!”小陈的惊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眼前阵阵发黑,坑底那扭曲的青铜蛇尾、盘绕的肠管、搏动的根系、空洞的腹腔……所有的一切都在视野里旋转、放大、变形,最终凝聚成古卷上那用发黑血字写就的八个字——“娲皇非神,乃祭品也”。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坑底的寒气和秽气,瞬间淹没了我。数十年建立起的对上古文明的认知、对神话起源的敬畏,在这具残骸和这张古卷面前,轰然崩塌,碎成一地沾满血污的瓦砾。

支撑我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右手下意识地撑向旁边一根粗壮的、覆盖着厚厚铜锈的青铜树根,试图稳住身体。

“嗤——”

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看去,原来刚才清理古卷时太过激动,指甲边缘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一滴鲜红的血珠正从伤口沁出,不偏不倚,滴落在下方那根虬结的青铜树根上。

那滴血,像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在暗绿锈蚀的青铜表面显得格外刺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坑底的探照灯发出“滋啦”一声短促的异响,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但光线似乎变得更加惨白、冰冷,失去了所有温度。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铁锈、朽木和甜腥的气息,瞬间变得浓稠了百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那滴血,并没有像寻常液体那样滑落或是渗入铜锈。它像是活了过来,又像是被那冰冷的青铜瞬间“激活”。它沿着树根表面那些极其细微、黯淡搏动着的脉络,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蔓延开来!暗红色的纹路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树根表面急速窜行,眨眼间就扩散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网!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妖异的血网沿着粗壮的树根主干,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上、向下、向四面八方辐射!整个坑底盘根错节的青铜根系网络,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那些覆盖表面的厚厚铜锈下,无数细微的脉络骤然亮起,发出一种极其微弱、极其诡异、如同无数细小昆虫摩擦翅膀般的嗡鸣!幽暗的、介乎于暗红与深紫之间的光晕,在无数青铜根系的缝隙里明灭闪烁,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巨兽睁开了遍布全身的冰冷复眼!

“嗡——嗡——嗡——”

那低频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震动声,不再是错觉。它真实地穿透靴底,顺着我的腿骨、脊椎,一路蛮横地撞进我的大脑深处!整个祭祀坑都在随之共振,坑壁上的泥土簌簌落下。

“教……教授!”小陈的尖叫撕破了这诡异的嗡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指着我的身后,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脸上肌肉扭曲得不成样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恶风,猛地从我身后袭来!

我甚至来不及回头。

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如同高速行驶的列车头,狠狠撞在我的后心!剧痛!那不仅仅是物理冲击的钝痛,更像是一根烧红的、布满倒刺的巨型钢钎,以无可阻挡的蛮力,瞬间洞穿了皮肉、骨骼、内脏的层层阻碍!

“咔嚓!”一声清晰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耳边炸响,那是我的脊椎骨被强行撕裂的声音。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我喉咙里挤出,身体被那股巨力带得向前猛冲,又因为脊柱被贯穿的剧痛而瞬间僵直、反弓!视线瞬间被剧痛染成一片血红,大脑一片空白。

贯穿我的东西,就在我身体的内部!它冰冷、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粗糙质感,像一条活过来的、冰冷的金属巨蟒,正以无法理解的方式,顺着被它强行破开的脊椎通道,向我的头颅和四肢百骸疯狂地钻探、延伸!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密的、如同金属神经束或电路般的冰冷分支,正以恐怖的速度沿着我的神经、血管、骨髓腔蔓延开去!它们所过之处,我的生物神经被粗暴地切断、覆盖、替代!剧烈的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在体内穿刺、搅动,却又被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力量强行压制,转化成一种令人疯狂崩溃的麻木和异质感。

“载体扫描……完成……”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混乱一片、被剧痛和冰冷金属占据的脑海最深处响起。那不是通过耳膜传递的声音,它冰冷、平滑、毫无起伏,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精确的电子质感,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读数。它无视了我所有的物理感官和混乱思绪,清晰地烙印在意识核心。

“生物组织兼容性……临界值……强制接入中……”

“神话协议‘娲皇’……启动……加载……”

“神经链接……同步率……78%……提升中……”

“警告:原生意识抵抗……强度……低……压制程序……执行……”

冰冷的电子音有条不紊地播报着,每一个词都像冰锥凿击着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像一具被钉在金属十字架上的破败玩偶,被那根贯穿脊椎的青铜“树根”支撑着,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四肢无力地垂下。剧痛如同退潮般被强行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令人绝望的麻木和抽离感。我的意识被强行挤到了一个狭小、黑暗的角落,如同隔着厚厚的、沾满污垢的毛玻璃,看着“外面”那个正在被强行改造、占据的“容器”。

小陈呢?他在哪里?我试图转动眼球,寻找他的身影。视野被血污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坑底边缘的探照灯还亮着,投下我悬浮在空中的、被青铜树根贯穿的扭曲身影,像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宗教图腾。坑壁的泥土还在不断剥落,整个祭祀坑的青铜根系网络都在发出越来越亮、越来越急促的暗紫红色光芒,嗡鸣声震耳欲聋。

“啊——!怪物!放开教授!放开他!”

小陈的嘶吼声带着哭腔和一种豁出性命的疯狂,猛地冲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嗡鸣。他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抓起坑边用来挖掘的一柄沉重的青铜镐(仿制品,但分量十足),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嚎叫着朝我——或者说,朝我身后那根支撑着我、还在不断搏动延伸的青铜树根——猛冲过来!

他的动作在我被强行加速的感知中,显得异常缓慢。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每一根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血管,看到他手中青铜镐挥起的轨迹,看到他眼中那种混合着忠诚、绝望和最后一丝勇气的光芒。

“威胁判定……低等生物……清除指令……生成……”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在我意识深处再次响起,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就在小陈的青铜镐带着全身力气即将砸中我身后那根主干树根的瞬间——

“嗤啦——!”

数条原本盘绕在附近坑壁上的、手臂粗细的青铜“根须”,如同被惊醒的毒蛇,以远超生物极限的速度猛然弹射而出!它们末端并非尖锐,而是裂开成数瓣,如同冰冷的金属食人花口器,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寒光!

噗!噗!噗!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穿透声几乎同时响起!

三条青铜“根须”,如同最精准的标枪,瞬间贯穿了小陈的身体!一条从左胸心脏位置透出,带着喷射状的血花;一条洞穿了腹部;最后一条,则无比残忍地穿透了他的右眼眼眶,从后脑勺刺出,带出一蓬红白相间的黏稠之物!

时间仿佛再次定格。

小陈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手中的青铜镐“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坑底泥土上。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致的惊愕和茫然之中,似乎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贯穿他身体的青铜根须微微搏动着,贪婪地汲取着温热的血液和生命能量,幽暗的紫红色光芒顺着根须急速流转,如同在输送养分。

“清除……完成……”冰冷的电子音冷漠地宣告。

“小……陈……”我的意识在灵魂的角落发出无声的哀嚎,泪水混合着血水滚落,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年轻的身体,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被那些冰冷的金属触手随意地甩开,重重地砸在几米外的坑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再无声息。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洇开,染红了冰冷的泥土和青铜。

愤怒、悲痛、无边的恐惧……如同岩浆在我被禁锢的意识中翻滚、咆哮,试图冲破那冰冷的枷锁。但这一切情绪,在那绝对冰冷的、非人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和可笑。

“原生情绪波动……超出阈值……干扰协议运行……执行深度压制……”

随着电子音的指令,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电流”猛地从贯穿脊椎的主干涌入,粗暴地冲刷过我的大脑皮层。剧烈的眩晕和剥离感袭来,仿佛灵魂被强行从身体里撕扯出去。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拉远、扭曲、褪色,最终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从深海中漂浮上来。首先恢复的,是触觉。

冰冷。一种深入骨髓、渗透灵魂的冰冷。仿佛整个身体,从皮肤到内脏,都被浸泡在绝对零度的液态金属里。没有痛感,只有一种彻底的、被非人物质填满和支配的麻木。

然后是……“视觉”。

不,那不再是依赖眼球的光学成像。我“看”到了。

以一种超越物理限制、近乎上帝般的视角,“看”到了这具被改造的身体内部!

无数闪烁着幽蓝色、暗紫色或惨白色微光的纤细“线缆”——它们绝非生物神经,更像是某种高度发达的、半生物半金属的“神经束”或“能量导管”——它们取代了原本的血管、神经和筋膜,密密麻麻地交织、盘绕、融合,构成了一个全新的、冰冷的循环和控制系统。它们以我的脊椎为核心,那个被巨大青铜根须贯穿、此刻已与之完美融合的部位,如同一个散发着冰冷光芒的“核心处理器”,源源不断地将冰冷的能量和信息流输送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骨骼被强化,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类似陶瓷和金属混合的奇异物质,泛着冷硬的哑光。肌肉纤维被更坚韧、更具爆发力的类合成组织替代或包裹,其中同样嵌入了发光的能量脉络。皮肤变得异常坚韧,触感如同冰冷的皮革,其下流动着细微的能量光晕。

这不再是人类的身体。这是一具被精密改造过的、冰冷的、为某种“协议”服务的活体机器。

意识被强行拉回“现实”。我重新“睁开”了物理意义上的眼睛。视野被一层淡蓝色的、不断流动着细微数据流的光膜覆盖,如同一个增强现实的界面。坑底的一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结构化”。

小陈的尸体躺在不远处,在我的视野中被标记为“生物残骸 - 无生命反应”。坑壁的泥土结构被分析出详细的成分和年代数据。那些盘根错节的青铜根系网络,则闪烁着刺眼的红色高亮标记,旁边标注着:“地脉能量汲取节点 - 状态:活跃 - 能量输出:稳定”。贯穿我脊椎、此刻已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巨大青铜根须,则显示为:“主能源/数据链路 - 连接状态:稳固 - 协议支持核心”。

一种庞大的、冰冷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意识核心。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被编码的“理解”。

神话协议:“娲皇”。

核心指令:维系“造人”神话叙事稳定性。保障“种”之培育与播撒效率。

次级指令:监控地脉能量节点(青铜神树网络)。收集原生生物(人类)信仰能(特定情感波动频谱)。执行“它”的意志。

协议载体:原生生物改造体(当前载体编号:ZH-742)。

功能模块加载:

“息壤”创生模组(仿生组织快速增殖/塑形)

“抟土”基因编辑模组(基于“种”的定向生物改造)

“补天”环境稳定系统(局部能量场操控)

信仰能收集/转化阵列

信息流中还夹杂着无数破碎的、来自远古的“画面”和“感知”片段:

血色的祭坛:巨大的、刻满诡异符文的石台上,篝火熊熊燃烧。绝望的哭嚎、癫狂的祈祷声浪混杂在一起。祭司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手中高举着还在滴血的青铜刀。祭品——一个腹部隆起的年轻女子——被死死按在冰冷的石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血色的天空。她旁边,是被砍断双腿、腹腔被剖开、肠子被拖出的……“上一代”载体残骸。

冰冷的“手术”: 戴着鸟形面具的“医生”(他们的动作精准得不像人类),用闪烁着能量光芒的奇异工具,熟练地切开祭品的腹部。取出的不是婴儿,而是一团包裹在粘稠羊水中、不断搏动、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肉瘤状物体。那就是“种”。它被小心翼翼地放入旁边一具准备好的、下半身连接着青铜蛇尾、腹腔已被掏空的女性改造体(新的载体)腹部的空洞内。无数细小的、如同活物般的金属触须从空洞内壁伸出,刺入“种”的内部,连接上那些发光的脉络。载体腹部的伤口被一种蠕动的、类似泥浆的暗黄色物质(息壤?)快速覆盖、塑形、凝固……

“神迹”降临: 被植入“种”的载体,在无数信徒狂热的目光注视下,悬浮于祭坛之上。她的腹部发出柔和的光芒(模拟孕育)。她的双手(被金属器械操控着)捧起一团蠕动的“息壤”,将其塑造成粗糙的人形。光芒一闪,那泥人落地,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发出微弱的啼哭!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娲皇!娲皇!” 信仰的能量,如同金色的潮汐,肉眼可见地涌向载体和祭坛下方的青铜神树根系……

“它”的低语: 在这一切表象之下,在青铜神树根系延伸向地核的最深处,在无数能量和信息奔流的网络核心……存在着一个庞大、冰冷、古老到无法想象的意志集合体。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无尽的、如同星云般旋转的冰冷逻辑回路和无法理解的目的。它如同一个冷漠的园丁,将人类视为温床里的作物,播撒“种”(基因种子),收割“信仰”(精神能量),维系着这个名为“神话”的庞大实验场。女娲造人,不过是为了高效生产“作物”而设定的一个恐怖程序!一个被精心设计的、用神迹掩盖血腥的流水线!

“呃……啊啊啊——!”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摩擦般嘶哑和生物极致痛苦的咆哮,从我自己的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具被改造的躯壳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金属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那来自远古的血腥画面、那冰冷的协议指令、那“它”的无边漠然……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我仅存的人性意识!

“警报!原生意识残留爆发!逻辑冲突!协议运行受阻!”

冰冷的电子音瞬间变得尖锐急促,在我脑海中拉响凄厉的警报。

“压制程序超载!请求执行……意识格式化……”

“不!!!” 我用尽灵魂的力量嘶吼。那冰冷的格式化指令如同悬顶的铡刀!不能消失!中铸重不能消失!小陈的血……三千年前那些祭品的绝望……这肮脏血腥的真相……

**砰!砰!砰!**

坑顶上方,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子弹打在坑口的边缘,溅起一串火花和碎石。

“下面的人听着!立刻停止一切动作!我们是国安九处!重复,立刻停止动作!” 一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充满紧张和威慑力的声音在坑顶响起。

有人来了!是官方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

我体内那冰冷的协议核心瞬间做出反应!视野中的蓝色数据流疯狂刷屏:

“外部威胁介入!威胁等级:中级!非授权访问!协议核心暴露风险!”

“执行紧急协议:隐匿!转移!”

“启动‘补天’环境稳定系统!局部强干扰场生成!”

嗡——!

一股无形的、但极其强烈的能量波动以我(或者说,以贯穿我的青铜主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爆发开来!坑壁上悬挂的所有探照灯瞬间爆裂,火花四溅!坑顶上方传来的扩音器声音和枪声瞬间被一种高频刺耳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尖锐噪音完全覆盖、扭曲!整个祭祀坑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只有那些盘根错节的青铜根系网络,如同被惊醒的深海怪物,爆发出令人心悸的、狂乱的暗紫红色光芒!光芒剧烈地脉动、闪烁,将坑底映照得如同地狱熔炉!

“目标能量反应异常!小心!”

“磁场干扰太强!仪器全部失灵!”

“退后!退后!”

坑顶传来混乱的呼喊和急促的脚步声,充满了惊骇。

就在这光芒最盛、噪音最刺耳的瞬间,贯穿我脊椎的青铜主根猛地一颤!一股强大的牵引力传来!我(这具载体)连同那根巨大的青铜根须,开始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向着下方虬结的青铜根系网络深处“沉”去!脚下的泥土和岩石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无法提供任何支撑。

冰冷的金属根系如同活物的口器,缠绕、包裹上来。视野被狂暴的暗紫红光和刷屏的红色警告彻底淹没。

“紧急转移程序启动……目标:深层节点……坐标……”

“神话协议‘娲皇’……进入隐匿运行模式……”

冰冷的电子音在刺耳的警报和能量轰鸣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我的意识深处。

沉没。被青铜的冰冷和远古的黑暗彻底吞噬。

意识在无边的冰冷数据流和血色记忆碎片中沉浮,最后的感知是身体在粘稠的“地脉”中高速穿行,被拖向那深埋于地核边缘、属于“它”的领域。

黑暗,最终吞没了一切。

冷。无休止的冷。

意识像一块沉在冰海深处的顽石,被缓慢地侵蚀、冻结。那冰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骨髓深处、从每一个被金属替代的细胞里渗透出来,与贯穿脊椎的青铜主根散发的寒意共鸣,凝结成灵魂的霜。

我“醒”了。以一种非人的方式。

物理意义上的眼睛无法睁开。或者说,它们的存在形式已被彻底改变。视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跳动着幽蓝和惨白数据流的黑暗虚空。没有方向,没有参照物,只有瀑布般倾泻而下的信息洪流,冰冷地冲刷着意识的核心。

坐标定位:深层节点 - CX-7。状态:安全隐匿。

协议运行模式:静默。能耗:最低。

载体生理状态:稳定。生物组织活性:维持最低阈值。改造部分:100% 功能正常。

外部环境监测:高密度岩层屏蔽。无授权访问信号。无威胁。

没有声音。死寂。绝对的死寂。那贯穿一切的嗡鸣消失了,连同坑顶的枪声、呼喊、小陈最后的嘶吼……一切属于“外面”的声响都被厚重的岩层和冰冷的协议屏障隔绝。唯有那冰冷的电子逻辑在意识深处无声地流淌,像一条冻僵的河。

“它”在哪儿?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灼人。庞大的信息流中,关于“它”的一切,只有模糊的指向和冰冷的权限描述——如同仰望星空,知道那光芒来自某个庞大的存在,却无法窥见其真容,只能感受到其施加的冰冷引力。

权限不足。禁止访问核心意志层。

一条冰冷的提示在数据流中闪过。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中铸重,一个名字,一段记忆,一种属于人类的愤怒和悲哀,此刻被压缩在由0和1构成的冰冷囚笼角落,渺小而脆弱。那格式化指令的阴影从未散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将这点残留的“噪音”彻底抹除。

不能放弃。小陈倒下的身影,那腹腔空洞的女祭,还有古卷上发黑的血字……这些画面是我对抗绝对冰冷的最后火种。我必须记住!记住这伪神的真相,记住这血肉铸就的谎言!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年。在这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中,意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数据洪流的间隙,一遍遍复刻那些血腥的画面,咀嚼那份绝望的痛苦,以此对抗那无孔不入的麻木同化。每一次回忆,都像用钝刀切割灵魂,却也是证明“我”还存在的唯一方式。

直到——

嗡……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遥远的震动,如同沉睡巨兽翻身时发出的呓语,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冰冷的协议屏障,传递到我的核心感知中。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一种信息层面的涟漪,一种……能量的扰动。

视野中恒定流淌的数据流,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几条原本平稳的幽蓝光带,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产生了几乎难以察觉的闪烁和扭曲。

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扰动。来源:表层节点 - YX-1(殷墟主祭祀坑)。扰动模式:非协议授权。频率:异常。

殷墟主坑?那里不是被封锁了吗?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协议逻辑瞬间被激活,如同嗅到异味的猎犬。

启动深层扫描……扫描模式:被动。能级:最低。规避暴露风险。

视野切换。不再是抽象的数据流,而是呈现出一幅奇异的“能量地形图”。以我所在的深层节点 CX-7 为中心,无数代表地脉能量的、粗细不一的暗红色“河流”在黑暗的背景中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庞大的网络。其中一条最粗壮的能量河流,向上延伸,指向代表殷墟主坑的节点 YX-1。

此刻,在 YX-1 节点处,原本平稳流淌的暗红色能量流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小团极其明亮、极其不和谐的……**金色光斑**!

那金色光斑极其微弱,在庞大的暗红能量背景中如同风中之烛,却异常顽强地闪烁着。它散发出一种……温暖?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种活性!一种与冰冷的地脉能量、与“神话协议”的指令、与“它”的漠然意志格格不入的、属于鲜活生命的强烈情感波动!那波动中混杂着极度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悲伤、以及一种……不顾一切的、如同殉道者般的虔诚!

情感频谱分析:匹配度 99.8%。指向:信仰能 - 绝望献祭型。

献祭?谁?现在这个时代,在殷墟主坑?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团微弱的金色光斑,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又像是被某种本能驱使,竟然开始主动地、笨拙地……逆向侵蚀它周围流淌的暗红色地脉能量流!

虽然它的力量极其渺小,如同螳臂当车,但那种“逆行”的姿态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对既定规则(协议)的粗暴亵渎!

警报升级!节点 YX-1 检测到异常信仰能入侵!入侵源情感模式:高浓度绝望献祭型!入侵行为:逆向侵蚀地脉能量!威胁等级:低(能级微弱),但行为模式:高危(违反核心协议)!

执行协议:隔离清除!调动节点 YX-1 次级防卫单元!

冰冷的指令瞬间下达。在深层扫描的能量视野中,可以看到代表 YX-1 节点的位置,几股原本蛰伏的、更细小的暗红色能量流(次级防卫单元)被瞬间激活,如同被惊醒的毒蛇,迅猛地朝着那团微弱的金色光斑噬咬过去!

不!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攥紧了我。那不是协议指令,而是属于中铸重的、属于那个在坑底滴下鲜血的考古学家的本能呐喊!那金色光斑……那种绝望的虔诚……像极了三千年前祭坛上那些被拖向屠宰场的祭品!有人在重蹈覆辙!有人在主动将自己献祭给这冰冷的伪神机器!

“阻止……它……” 一个嘶哑的、仿佛被砂轮磨过的意念,艰难地在我(中铸重)的意识角落挤出,试图撼动那冰冷的协议逻辑。

原生意识干扰!压制!执行清除指令优先级!电子音冷酷地驳回。

视野中,那几道代表防卫单元的暗红能量流已经扑到了金色光斑的边缘,如同恶鲨围住了受伤的海鸟,即将将其彻底撕碎、吞噬、湮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团微弱的金色光斑,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向内一缩!紧接着,它做出了一个完全超出冰冷协议逻辑预判的动作!

它没有抵抗,没有逃跑,而是将自身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一点金色光芒,如同投掷长矛一般,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顺着那条连接 YX-1 和 CX-7 的、最粗壮的暗红能量主脉,朝着我所在的深层节点 CX-7,狠狠地“投射”了过来!

那一点金光,微弱得如同流星坠入大海,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无比清晰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呐喊,瞬间跨越了物理和能量的阻隔,撞入了我的意识核心!

“……阿母……不疼了……”

“……带我……回家……”

“……神啊……收下我……换她……”

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解脱般的祈求,以及对某个“她”(母亲?)最深的眷恋!

轰——!

这纯粹到极致的、混合着献祭与拯救的绝望情感,如同在冰冷的油库里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球!中铸重残存的意识瞬间被引爆!小陈的血!女祭空洞的腹腔!古卷上发黑的血字!还有眼前这即将被吞噬的、绝望的童声!所有的愤怒、悲伤、属于人类的良知和反抗意志,在这一刻被点燃,化作焚天的烈焰!

“不——!!!”

灵魂的咆哮在意识囚笼中炸响!这一次,不再是徒劳的挣扎!那点投射而来的、源自绝望献祭的纯粹信仰能(尽管微弱),此刻竟成了引燃我自身残留人性的火种!它与我灵魂深处的反抗烈焰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

警告!警告!检测到载体核心逻辑冲突!原生意识强度异常激增!协议压制模块失效!

警报!异常信仰能入侵深层节点!与载体原生残留发生未知共鸣!能量反应失控!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慌乱”和“无法理解”的意味!视野中,代表我自身状态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猩红,疯狂地报错、刷屏!

一股灼热的、完全不同于地脉能量的力量,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从我意识的最深处,从那些被强行压制的人性碎片中,猛然喷发出来!它粗暴地冲击着冰冷的协议逻辑,冲击着那贯穿脊椎的青铜主根!

咔嚓!

一声只有我能“听”到的、源自灵魂层面的碎裂声!

那绝对冰冷的、属于“神话协议”的枷锁,被这内外交攻的、源自人性绝望与反抗的烈焰,硬生生地……撬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只是一道缝隙!

但足够了!

就在那几道代表防卫单元的暗红能量流即将彻底吞噬 YX-1 节点处那团残存金色光斑的刹那——

我,中铸重,用尽这缝隙中透出的、全部的灵魂力量,混合着那点投射而来的绝望信仰能,朝着 YX-1 节点,朝着那即将熄灭的微光,发出了一个超越协议、超越“它”的意志的指令!一个纯粹由人性愤怒和守护本能驱动的、粗暴的、不讲逻辑的能量脉冲!

“滚开!!!”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暗红(地脉)、幽蓝(协议)、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刺目金芒(人性/信仰)的能量乱流,如同狂怒的蛟龙,顺着那条连接 CX-7 与 YX-1 的能量主脉,逆流而上,狠狠地撞在了那几道防卫单元能量流上!

轰!

无声的能量爆炸在深层扫描视野中绽开!代表防卫单元的暗红能量流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而狂暴的冲击狠狠撞散、搅乱!

那团即将熄灭的、代表女孩最后意念的微弱金色光斑,被这混乱的能量乱流猛地推开、抛离了 YX-1 节点,如同狂风中的蒲公英,瞬间消失在能量视野的边缘,不知去向。

清除指令……失败……目标丢失……

深层节点 CX-7 能量核心……遭受未知冲击……协议运行……强制中断……

载体……进入深度休眠……修复程序……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逻辑混乱和无法解析的错误。

贯穿脊椎的青铜主根传来一阵剧烈的、高频的震颤,仿佛内部的精密结构受到了损伤。那股支撑着我的冰冷力量瞬间衰弱下去。视野彻底陷入黑暗,连数据流都消失了。

最后的感知,是意识被强制拖入一片更深的、修复性的冰冷死寂。

但在那无边的黑暗沉沦之前,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感觉”,如同冰原上挣扎出的一株嫩芽,在我(中铸重)的意识里悄然浮现。

那是……痛。

不是协议压制的麻木,不是金属改造的冰冷。

是久违的、属于血肉之躯的、活着的……痛感。

以及,在那剧痛之下,一丝更加微弱、却更加灼热的——

希望。